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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元秋推门进屋,看见一个灰衣短褐的男人席地而坐,拈杯与师父交谈,便径自在他们身边坐下,安静的捧起碗用饭。
“哎!宋兄宋兄,别别别!我徒弟在这儿呢,可给我留几分面子!”
那男人一口酒喷了出来,道:“司徒秉,你竟然还有徒弟?你你你,你说你这人,自己品行不端,也不怕误人子弟?”
洛元秋懵懵懂懂地看向师父,问:“师父,他在说什么?”
玄清子忙捂住她的耳朵,怒目看向对桌的男人,道:“行行好,我这徒弟什么都记得牢,当心她转头就告诉我师兄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男人忙点头,玄清子佯笑着松开手,对洛元秋道:“这位是师父的旧友,你叫他宋叔叔便可。他偶尔路过咱们山下,正巧与师父碰见了,便请他来山上做客喝酒。元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你师伯哇!”
洛元秋点点头,道:“若是师伯问起来呢?”
玄清子轻咳几声:“那你也不必说的太细嘛,随便提几句不就行了?”
“喝酒能说吗?”
“当然不行!”
“那……师父和宋叔叔说的话呢?”
“这也不行!”
洛元秋歪了歪头:“那能和师伯说什么?”
男人大笑出声,震得池边喝水的鸟儿惊飞四散。玄清子扶额,无奈道:“别说了,你就当不知道,算师父求你了!”
洛元秋点点头,摊开雪白的手掌,向前伸了伸。
玄清子叹了口气,显然拿这个徒弟毫无办法,为了防止她向师兄告状,只能认栽,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上,低声道:“去玩,得偷偷的,可不能被你师伯知晓了,明白不?”
洛元秋得了东西,连饭也顾不得吃了,兴致勃勃地奔向屋外。玄清子将她吃到一半的漆木碗放到一旁,另夹了几筷菜在碗中。对桌的男人问:“你给了她什么?”
玄清子道:“一道符罢了。”
男人惊讶道:“你把符给你徒弟玩?”
玄清子见他一脸鄙夷,唾道:“你当她是你啊,学了这么多年符术,还是一窍不通。废物!”
男人呵呵道彼此彼此,两人又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骂了几句,期间饮了几杯酒,这才消停了些。男人道:“想不到日子竟过的这般快,转眼之间,你也为人师了。”
玄清子亦是感叹道:“诶,可不是嘛,年轻的时候,哪里又会想到会有今天?当年你雄心万丈,入了掣令,那时我还与师兄同游京中,追寻玉清宝浩的下落……再后来你因剿灭百绝教有功,领了司天台台阁一职,不过数年天师府就倒了,顾天师被赐死……”
他言罢将杯中酒饮尽,喃喃道:“宋天衢,宋兄啊,你说咱们这奔波来奔波去,也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不过到底还能保住一条小命,想想天师府,可见这世道,向来是好人不长命。”
两人俱是叹气,举杯再饮,宋天衢黝黑的脸上浮出一抹红,眼中一片黯然,说道:“还是别提那些事了,说着叫人烦心。”
玄清子笑道:“喝酒喝酒,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你我重逢不易,如今再见,也是缘分使然呐!”
宋天衢闻言精神大震,亦是笑道:“说得极是,还是喝酒罢!”
两人喝得微醺,酒意上头,宋天衢问:“你那徒儿,是哪儿收的?”
玄清子打了个酒嗝,摆摆手道:“本该是师兄的徒弟,他不收,却要让我收!”
一提起这个,宋天衢顿时清醒了几分,道:“原来是你师兄看上的弟子?好罢,这又是哪个名门大派出来的?”
玄清子含糊道:“问什么问,说了你也不知道!难道你看上我徒弟了,想和我抢?”
宋天衢道:“我和你抢什么……咦,怎么下起雪来了?”
玄清子笑道:“宋兄啊,你看看你,这才喝了多少,你便已经醉了!”
宋天衢道我没醉,玄清子嘲笑他不肯说实话。两人一边骂着,一边醉醺醺地走到门边,见屋外冰天雪地,连台阶上堆满了雪,四处白茫茫一片,唯独远山如淡墨点就,在纸上氲开来一般。
玄清子一愣,宋天衢搭着他的肩膀道:“我说了吧,你看你还不信。不过我记得我山上之时,分明是夏天啊?难道你我这酒一喝便醉到这个地步,竟是睡到了冬天?司徒兄,你这是什么酒?”
“不是酒的缘故,”玄清子伸出两指揉了揉额角,喊道:“是我徒弟弄的……元秋,元秋!”
雪地中显出一个孩童的身影,洛元秋玩的脸颊红染,双眸明亮,连辫子都散了,笑嘻嘻地问:“师父,干什么?”
玄清子一指那花树,道:“怎么搞了个雪天出来,瞧着多冷哇,快换个,不然你那符就要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