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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子叹了一声,强按住心酸,从她手中接过漆碗。
见她走近,宋天衢适时地展开符纸,调开朱砂,执笔绘起符来。瞬间他心念急转,手腕一颤,硬是扭转笔势,将那道原本蜿蜒的墨痕改为平直。
宋天衢画完平生最不伦不类的一道符,忍不住闭了闭眼。他凝神静待身后人过来,但等了许久都不闻声响,一手按住符纸,起身去看玄清子。
正在这时,桌上的符纸轻轻一动,洛元秋从他手中抽出符纸,坐在桌前将纸张叠成一只飞鸟的样子。
她看着窗外的碧空白云,沉默良久,两指夹着纸鸟重重一弹,纸鸟双翼裹挟着云气,歪歪扭扭地飞向天空,但未飞多远,就在日光中燃烧殆尽,砰然化为纸灰。
宋天衢面露失望之色,微不可察轻叹一声:“真是可惜了。”
“这样也好,能活着比什么都强。”玄清子端着碗道,“我去给你取酒来,你且坐着吧。”
他说完向门外走去,脚步却有些不稳。宋天衢本无意于此,想唤他回来,见此情形多有不忍,只得任他去了。
玄清子走到门边,几缕风从门缝涌入。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心绪所致,他感觉这夏时的风莫名有些冷。玄清子拉开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了个倒仰。
大雪洋洋洒洒,群山素白,闪烁着冰冷银光。雪漫至门前,玄清子先是一怔,手中漆碗掉在地上,他顾不得关门,大步向屋中走去。
就见宋天衢席地而坐,捧着碗正夹菜,他背后原本坐在窗前的洛元秋早已不知去向。
玄清子心凉了半截,未留意一脚踩翻了桌几,饭菜洒了一地,宋天衢筷子还伸在半空,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随我来!”玄清子慌忙道,“元秋定是想起什么来了,她不见了!”
宋天衢倍感莫名:“什么不见了?方才她拿着我的朱笔翻出窗去了,人就在这院中,还能去哪里?”
玄清子不信,宋天衢只好随他出房门,一见外头漫天遍野的雪他就惊住了:“这是……”
他摊手接了几片雪花,看它们在掌心融化,与真的雪别无二致。
玄清子忧喜参半,道:“你到底画了什么符?”
“不是雪符!”
两人快步走到后院,宋天衢百思不得其解:“我自己画的难道还不清楚?那不过是一道云符,我还特地画错了!她怎么就能改成了雪符?”
玄清子道:“她不是用你的符叠了一只鸟……”
宋天衢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明白了!她将符叠在一起,不就是一道新的符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找你徒弟啊!”
说话间就看见一人贴着墙根走来,手中的朱笔在墙上留下一道深色痕迹。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在窗纸上随手画了几道,又顺着墙慢慢走着,画的尽是些奇怪诡异的线与圆。
“元秋?元秋!”
玄清子叫了几声她也不理会,自顾自画下去,绕着墙角走到屋子另一边去了。玄清子想去将她追回来,却被宋天衢一把拦住,他道:“你看她画的。”
玄清子道:“看什么?这些线?”
宋天衢道:“这不是线,亏你还是咒师呢!你再仔细看看,这不是胡乱画的,必有其意义在!你是她师父,你应该看得懂才对!”
玄清子耐心看了一会,怒道:“我看不懂,这和那些稚童胡乱涂抹的有什么区别?她如今神志尚未清明,你就这么任她随意行走”
宋天衢两指发出微光,沿着那些红线慢慢移动,轻声道:“她不是神志尚未清明,她是被封住了。”
“被封住了?”
玄清子愣了愣道:“咒术对她无用,这你也是知道的。”
宋天衢道:“不是咒,也不是符,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玄清子问:“那要怎么办?”
宋天衢手中光芒一敛,收手道:“需得她自己想起来才行,你我都帮不了她。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往日常用的,符也好咒也罢,总之不如拿出来试一试。”
玄清子想了想道:“好像还真有!你跟我来!”
他去书房一通乱翻,找出一本蒙灰的书册,对宋天衢道:“就是这个,她从小记到大的册子,要有什么事,一定都记在这里头了!”
宋天衢将头凑过去,玄清子郑重翻开,两人就看见书页当中画了几个圈圈,圈中是几个点,一条横线跨过中页,分开那些圈。
玄清子绞尽脑汁看了半天,终于放弃了,转头看向宋天衢:“宋兄?”
宋天衢夺过书向后连翻数页,注视着其中一页看了半晌。玄清子以为他看出什么门道,忙问:“如何?”
宋天衢长叹一声:“司徒兄,你徒弟这字写的太差了!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