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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一片微光,一座通体洁白的石塔屹立在庙宇之中,塔门大开,好像早知有人会来。
“……已经过去几百年了,那些寺宇早已不在,我等所见之景只是幻术罢了。就连这座一夜之间落成的塔,怕也不过是虚影而已!莫要轻信眼前所见,遭虚妄所惑,便可入塔取到此物。”
景澜踏上台阶,脚下微微用了些力,与平地并无二致,竟觉察不出到底是真还是假。她提灯走入塔中,光莹洞彻,四下明明,不如所想的那般阴诡。
但在这种地方,越是平和宁静,越需小心谨慎。她不敢大意,握紧了腰间咒剑,向着深处走去。
地上仿若一池平滑的水,从深远漫出一抹静谧的幽蓝。随着她的脚步向前,这幽光如轻云一般,贴着地紧挨在她的脚边。景澜低头看了一眼,幽光散去,地面清晰地映出她的影子。
景澜脚步顿了顿,地上映出的人影比她现在矮了许多,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袍,长发用一根玉簪半挽起,隔着灯笼照出满地虚晃的光影,随着她一并走着。
那是她十五岁,初入寒山时的样子。
景澜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地上的影子跟在她脚边,说道:“你为什么不看我?”
景澜嗤道:“因为我知道你是假的。”
影子还是十五岁模样的少女,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假的?我在你心中早已经呆了很久,我便是你。停下来,不许再向前了!”
景澜不理会她,径自向前。
影子说:“必定是你心中有悔,所以不敢看我,我说的对不对?”
“倘若你真的是我,就不应当问我对不对。”景澜道,“你难道不知我心中所想吗?”
影子忙追上她:“我当然知道,因为她,你日日夜夜都不曾忘记!”
景澜点了点头,赞同般道:“这倒是不曾说错,你既然知道我心中惦念她,何不变成她的样子?或许我还愿意与你多说几句。”
其实惦念到底还不够,说是觊觎更为恰当。这么一说景澜反倒是想起洛元秋来了,催着影子快些变个小师姐的模样。影子大约没想到她是如此没皮没脸,怔愣了会说道:“变成她?你心中的那个人?但她已经没有影子了……不,别再向前走了!回来!”
景澜闻言脚下不停,走到中央,四周空无一物,只有一面镜子立在当中,她手轻抚过镜面,带起如水波般的涟漪。
镜中又出现与她少年时一样的人影:“如果你不取走那样东西,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心中的那个人为何会没有影子?”
景澜面色自若地拔出咒剑,对着镜子里的人说道:“只要我问,她什么都会告诉我,这根本不算是秘密。现在轮到你了,塔中供奉之物究竟在何处?”
镜子里的人突然诡异一笑,学着她的语气轻慢道:“你不妨自己找一找看。”
景澜将镜子咣当一声踹倒,倒提着剑寻着幽光所在之处走去,漫不经心道:“有光才有影,这还用问吗?”
她站在那团起伏不定的幽光之上,拄剑而定,刚想向那团光刺去,剑尖在触及地面时猛然一顿,那团光也如受惊似的飘散至深处。她若有所思般看着那光,最后视线落在倒地的镜子。
片刻之后,景澜将镜子扶起,推到那团幽光在的地方。她转身看向镜子,镜中不见如池水一般透亮明澈的地面,只映出一座石台,幽光在处放着一盏精巧的灯盏,盏如莲状,瓣瓣温润,一抹幽蓝光泽从灯盏中溢出,如同水波一圈圈漾起,从镜中蔓至地面,顺着塔身而上,最后在塔尖化为一道幽光,正与地中的光相对。
景澜定定看着镜中的灯盏,最后收回剑,伸手触向镜面,向那盏灯轻轻一握
霎时幽光盘旋飞速攀上塔尖,云塔以目力所见之势缓缓消逝。地面恢复成坚硬漆黑的石砖,一瞬间仿佛经历了百年光阴,尘埃落定之际,她置身于一片坍圮的废塔中,砖石朽木散落在脚下,就连那座石台也不知为何从中裂开,覆满了灰尘。
一切犹如幻梦,风雪扑来之时,景澜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东西拿到眼前细看。
这莲盏已不再有光泄出,灯芯所在处,赫然是一块如玉的方牌。
景澜夹起玉牌,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这玉牌正与洛元秋脖子戴着的那块所差无几,仅颜色略有些深,上头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
等到快马加鞭赶到城西,天色忽已晚,洛元秋一路上紧赶慢赶,她想着等会见着景澜后要与她说些什么,一入锦河巷,眨眼间她就抛之脑后了。见大门紧闭,她下意识去寻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