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受不住,打了个趔趄扶着人向一侧偏了偏。
周明夜跟着歪倒,与姜榆撞到了一起,“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是姜榆发间的金簪被他发丝勾住,甩落到一旁的酒桌上。
丫鬟忙上前来帮着扶稳了周明夜,姜榆轻松了些,向着旁边的人福身致歉道:“失礼了。”
周意辰的声音再次响,用意味深长的口吻道:“三弟妹不是有意的,林将军当然不会与她计较,是吧?”
厅中鸦雀无声,连弹奏的乐声都到了尾音,只余指尖碾动琴弦的颤动声,似有若无。
“无妨。”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跟前,说话的人语气淡漠,不带一丝情绪。
姜榆始终未抬眼,她垂着眼睫,看见一只指节突出的手拨开酒盏,捡起了她掉落的发簪。
那只手很大,手背颜色略深,握着发簪的一端翻转过来,以大拇指与中指夹着细细的簪身,食指在下方托着,虎口处的茧子格外显眼。
姜榆眼睫颤了颤,她认得这只手,更知道那茧子是常年习武练箭留下的。
几年前,她时常捧着那只手,一边在那上面抹着细腻的脂膏,一边埋怨:“你能不能记得自己抹呀?老是把手弄得这么粗糙,握着一点都不舒服。”
那时候林旗总是一脸不耐,“做什么要抹姑娘家的东西,还带着味道,回头我又要被人笑话。”
“姑娘家的东西怎么了?这么嫌弃姑娘,那你走吧,别在我这待着。”
姜榆一不高兴,他立马就服软了,“没嫌弃,姑娘家的东西精致,我怕浪费了。”
“我的东西拿来给我未来夫君用,只要我不觉得浪费,那是谁都不能这么说的。”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柔柔地说着护短的话,成功让跟前高大的少年人没了声,只有薄红偷偷爬上了他耳后。
那时候姜榆心里是在偷笑的。
只是她用心养护了几年的这双手,如今又变得很粗糙了,应当是做主人的根本就没打理的结果。
“周夫人。”
那只手将发簪往前递去,停在距离姜榆一尺远的地方。
姜榆在一瞬间想了许多,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她缓缓抬起水润双眸,看着眼前人,客气道:“多谢林将军。”
而后伸出了手。
她的手与林旗的截然不同,白皙滑腻,在厅中明亮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柔软,泛着莹莹柔光一样。
细嫩指尖握住发簪尖锐的一端。两只色泽不一的手隔着两寸的距离,一粗糙,一柔腻。
只要有一方再向前移动一下,就能触碰到一起,就像以前一样,可以亲密地交握在一起,随意揉捏。
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动,也不能动。
林旗松开了手,毫不留恋地收了回去。
姜榆将发簪收回,重新扶住周明夜,偏过头看他,轻声安抚道:“夫君,没摔着吧?我这就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