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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银花是知道的,她因为看不过意,还劝过邱雪梅,让她说说孩子们,这么干熬坏了眼睛怎么办?可邱雪梅也说了,老大就是要带着弟弟们,说是趁着暑假多糊几个,能帮妈妈补贴家用,以后开学了每天晚上做完作业也要继续糊,给自个儿赚学费呢。
孩子懂事好啊,可是太懂事,当妈的又不好受了。
“那个张得胜真是的,让他去帮扶农民不是让他去当农民,这一去就是五个月,挑大粪还挑上瘾了!”银花埋怨道,“要不是他不在家,仨孩子又何至于……”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回来过,不是不想回来,是他儿子不让他回来。”刘宝英努努嘴,指着那个清瘦的少年,欲言又止。
她虽然不上班,可消息来源是真多,很多事安然赵银花都是从她嘴里听说的。譬如,最近张得胜好容易结束挑大粪的苦日子,回家来住了两天,寻思着马上就能回车间工作了,心情一好,喝了点酒,又打了邱雪梅几下。可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们大儿子张卫东居然敢硬着气跟他讲道理,被他甩了一耳刮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着,父子俩大干了一架。
“那谁把谁打服了?”安然也从家里下来,加入她们的八卦。
“你们肯定想不到,居然是小的把老的打得屁滚尿流。”
其实,安然也没想到,她的魔法打败魔法居然这么快见效,张得胜挑了五个月大粪,吃又吃不饱,睡又睡不好,人瘦得都不成样子了,再加上又喝了点酒,人迷迷糊糊的,居然打不过他十五岁的瘦弱儿子。
“而且,卫东还发话了,要是以后再让他知道他打他妈,他怎么打他妈的他就怎么打回去……哎哟,那气势,狠着呐!”有个这么争气的一心向着母亲的儿子,哪个女人不羡慕呢?
三个女人都很羡慕,尤其是也有三个儿子的刘宝英赵银花,那是真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就这样,被儿子打了两次的张得胜,心灰意冷了,觉着这个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因为儿子们勤快又努力,给置办上好几样家具,给他们母亲穿上了新衣服,而他原本睡觉的地方也让儿子们拆了……他在这个家里,就是多余的存在。
可能是几个月的“身体折磨”,让他心理也不怎么正常了,居然觉着那小小的臭烘烘的劳改屋更适合他……就这么,他跟厂里申请,继续回去挑大粪了。
厂里让他去一段时间,那是为了工农大团结去的,开着工资呢,好好一工人不当偏要跑去当农民,厂里不可能还给他开工资。但安然问过,别的地区不清楚,石兰省山区的接班顶替制度要求子女要年满十六周岁才能接替父母的工作,张卫东还差一年半呢。
怎么说,也得让张得胜再挑一年半的大粪,所以她愣是凭着一张嘴,“保住”了张得胜的工作。
“哎你们说,张得胜到底得罪了谁呀?咋就这么惨呢?”
安然,当然是深藏功与名。
***
不过,最近她心里终究是记挂房子的事儿,专门特意出去转了几次,想看看有没有要卖房子的。
因为时代局限性,有的人即使想卖房子也不可能像后世一样贴出广告来,想要买,都只能等熟人介绍。
她是真想换个好点的居住环境,私底下也托同事和宝英银花帮她留意,她要求不高,哪怕有个六七十平也比现在好啊。主要是铁蛋也七岁,已经算半个大孩子了,总跟她和姥姥睡,不像话。
要是能有个六七十平的房子,她就能让车间给焊一张上下架子床,反正宋致远不经常在家,偶尔回来的话他们俩男的一个睡上床一个睡下床,也能将就一下。
可对现在的普通职工来说,六七十平的房子也是“大房子”,就连另两个副厂长和其他所有车间主任都跟她们一样住大院小房子,她要提出让厂里给领导们修建几栋小白楼,那就是妥妥的资本主义享乐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