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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烨提着几个打包食盒进来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周景平正坐在沙发下头开了一盏壁灯看文件,杜长遇站在他旁边,该是怕打扰休息的周嘉鱼,两个人谁也没出声。
见到胡烨回来,周景平没什么反应,杜长遇尴尬,对着胡烨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胡烨从纸袋里递过去一盒,难得对周景平有了好脸色。“耽误你一天了,吃过了就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她。”
周景平要拒绝,胡烨又低声说了句。“一个女孩子,擦擦洗洗你们男人在难免不方便,你放心,我不会刺激她的。”
这话倒是在理,虽然是父亲,可是到底很多事情是不好插。手的。
周景平接过了餐盒递给杜长遇,简单收拾了一下公文包,“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你联系我,明天一早让人给送回来。”他看着正在窗边发呆的周嘉鱼,清了清嗓子。“嘉鱼,我回去了。”
周嘉鱼从窗台边转过身,身上披了件开衫,并没有说话。
待周景平和杜长遇走后,胡烨把打包好的食物一件一件摆到小餐桌上,拿了热毛巾给周嘉鱼擦手擦脸,周嘉鱼抗拒,厌烦的躲开了。“我自己来。”
察觉胡烨僵硬神色,她想了想。“我只是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我。”
胡烨小心翼翼,搓了搓手拿起路上买的瓷勺,给她舀了一勺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很多年不做了,很正宗的徽菜馆子买的,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芸豆,黑米,莲子,银耳,都是过去那些熟悉的食材,可是心境,再没有当初站在母亲脚边等待的那种心情了。
周嘉鱼没吃,她看着胡烨,忽然问了她一句话。
胡烨惊的,勺子啪的一下就掉在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一秒前,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女儿,在问她,如果我想去英国呢?
胡烨连连点头,眼眶里激动的全都是眼泪。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异常顺利,有胡烨和周景平的帮忙,周嘉鱼以交换生的身份从c大交换到伦敦大学的音乐学院,英国那边有胡烨现任丈夫伯明翰总经理的社会身份为她打点,一切容易很多。
最近城里这帮世家子弟的圈子忽然无端沉寂下来,没有了纪珩东三天一小庆五天一大庆的饭局,没有了褚唯愿叽叽喳喳的八卦消息,没有了陈家兄妹的秀恩爱互相斗嘴,好像一夜之间,这些常常聚在一起祸害人间的祖宗们都相继走了。
连着周嘉鱼,也要走。
走的那天,北京的天气一直被雾霾笼罩,半空中像是罩了一层灰色的幕布,空气中都有着离散的末世感。
航站楼里广播声不断,不停的宣布着最近停飞的航班,胡烨和周嘉鱼推着行李车,来送她们的人只有周景平一人。
行至登机口,三个人在机场告别,气氛开始变得沉默。
周嘉鱼穿着到脚踝的黑色大衣,带着宽沿的帽子,站在安检外迟迟不动身。
胡烨虽然着急,也不敢催她。
周景平看出周嘉鱼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走吧……”
周嘉鱼离周景平第一次这么近,或者说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观察他。
记忆中的父亲不在是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眼角有了好多的皱纹,眉宇间没了当年的轻狂,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容忍的稳重。
“到了英国听话,那边上学干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了,更要懂事一点,也得学会保护自己,遇上什么困难不要硬撑着,一定要找你妈商量,我这个身份不好常去看你,有时间了,就给家里来个电话……”
周景平说了一半,眉间隐有哀坳。
他推着周嘉鱼,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周嘉鱼被周景平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朝他跑了过来,死死的抱住他。“爸……”
这一声爸,父女二人同时流了眼泪,周嘉鱼痛哭失声。
人一旦在分别的时候,内心就会变得无比感性柔软。她虽然和周景平斗争了这么多年,不曾发自内心叫过他一声爸,可是站在即将国度两隔的岔口,周嘉鱼还是由衷的舍不得他。
他用他别扭骄傲的方式保护了她十几年,虽然有不足,有遗憾,有悔恨,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当周嘉鱼这个不争气不听话的女儿是个累赘,也不曾因她有半分羞愧。
周嘉鱼躲在父亲宽阔温暖的肩膀里,啜泣不止。
“我知道自己这么走了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做了很多……很多错事都还来不及和你们道歉,可能你们永远都不想……不想再原谅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事情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你们原谅我好不好?你让王谨骞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