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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慌忙摇头,直道不是。卫启沨点头:“那我便放心了。”言罢,唤了几个小厮进来,吩咐将这丫头发卖出府。
那丫头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下,不住求饶,承认是二太太让她来的,只是二太太不让她说出来,但卫启沨充耳不闻,命小厮堵了她的嘴,径直挥手示意将她带下去。
等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卫启沨重新拿起药瓶。
他涂药膏涂得极慢,一面涂一面出神。
他母亲总是喜欢插手他的事,今生是,前世也是。前世他母亲因着他的遭际,性情也变得阴晦不定,总是刁难萧槿,他前头没有管这些,后头想要管的时候,却是无力而茫然。
卫启沨轻叹一息。他跟萧槿走到这一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他母亲身上。说对他母亲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但他自己也有很大责任。他前面确实对萧槿十分不好,动不动就朝她发脾气,有时还把愤慨发泄在她身上,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几乎没给过她好脸色,后面也基本没跟她好好相处过。亦且,他没有护好萧槿也是事实。
所以不管萧槿如今怎么打骂他出气他都认,他当年只顾沉湎自身伤痛,又幼稚得很,的确做得过分。
但这些都是他后来才慢慢想通的,他刚出事的那几年,满脑子都想着他的不幸他的不如意,他甚至几度想自裁,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前面直呼萧槿名讳那次确实是想跟她言明的,但临了他又退缩了。他发现他不知如何面对萧槿,他从前几乎是一路错到底的。
萧槿那日询问他对温锦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都不晓得要如何答她。如果他跟萧槿说他恨不得把温锦挫骨扬灰,萧槿八成不会信。
卫启沨想到温锦,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一下子按到伤口,疼得他面容扭曲了一下。
温锦如今所承受的仍旧不够,远远不能解他心头之恨。那日若非萧枎阴差阳错掺和一脚,温锦的下场远比现在要惨。但前世萧槿跟徐安娴不熟,萧枎也没被请去徐家,那么这个变数兴许是不可控的,他只能再度寻机出手。
他从前认为自己算是聪明人,但看到前世温锦做的事,他才意识到人性阴暗起来能有多可怖,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前何其幼稚何其可笑,韶容说他眼瞎,半分不冤枉。
前世的错处太多了,一步错,步步错。
卫启沨上罢药,净了手,捞了本书坐在灯下随手翻阅。须臾,他扣了书,起身走到着衣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脸。
萧槿的力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大,那日打得十分实诚,直接把他的脸扇肿了。他回来之后敷脸敷了许久,才渐渐消了肿。
卫启沨抬手摸了摸被萧槿打的那半边脸颊,低头敛眸,轻叹一息。
萧槿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从前不会服软,这回要记得往昔教训。他那日若是强行拽着她逼她离开卫启濯,她只会越发厌恶他,他就该先低头认错,这样才有可能让她愿意听他解释,从而逐步原谅他。
只能步步为营了。
不过要她原谅他或许还是太难,她前世死前都不肯见他。
卫启沨想起前尘往事,心中重比千钧。
真的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请期这日,卫家那边送来了礼书并那袍缎钗环大礼,萧家这边对于婚期并无异议,萧安夫妇觉得多留女儿一阵子也是好的,腊月成婚也能从容许多。
萧槿见请期的事已经定下,心里稍安。
只她想起卫启沨那日说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身上就禁不住起一层寒粟子。如果卫启沨真是一直揣着这种想法,那他可是藏得够深的。
乾清宫,东暖阁。永兴帝坐在描金彩漆的罗汉床上,见眼前两位重臣争执得面红耳赤,摆手道:“二位莫急,一个一个说。”
兵部尚书刘用章躬身一礼,道:“陛下,臣仍认为翰林院修撰卫大人堪当使节。卫大人虽则年纪尚轻,但于论道经邦上头颇为精纯,卫大人来兵部这边观政时,臣便觉卫大人在兵事上也是天性机悟,不瞒陛下说,臣曾想跟吏部那头商量将卫大人调来兵部这边当个郎中的。眼下这个调停附属国纷争的机会,正是卫大人大展拳脚之际。”
一旁的卫承劭听得几乎呕血,忙朝皇帝一礼,道:“陛下,犬子阅历尚浅,恐难当此任,臣恳请陛下另择他人。”
刘用章笑道:“璞玉更需雕琢,正是缺少阅历,才该历练一番,等令郎归来,想来便可鱼跃龙门,大展宏图。”
卫承劭嘴角抖了抖,他儿子早越了龙门了,不跑这一趟也能展宏图。这差事虽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但他并不想让儿子离家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