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简却是不以为意地摇头:“老头子我是个江湖人,一辈子都在江湖上摸滚打爬,不知这大户人家能有什么规矩。但昨日一见你,我却觉得很亲切,想来丫鬟也罢,小姐也罢,终究都是人啊,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情有义便好,哪里在乎会是什么身份。”
她听着这话,心中蓦地一颤,似乎许多年来不曾有人说过这类似的言语。
从一个小姐沦为一个丫头。
她好久没有回顾过这样的往事了。
大约正是隔得太久,连她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小姐,还是丫头。
*
次日,天还未大亮,干冷干冷的,风也是一阵一阵,吹不停。
离花池不远处有一偏僻屋舍,屋里昏暗,油灯尚点着。那床边摇篮里正睡着一个婴孩,瞧着不过半岁年纪,甚是小巧,一旁的嬷嬷伸手推了推篮子,因见他睡得正香,遂放下手里的针线,拿了吃剩的残羹拖着腿,慢慢往外走。
窗户半掩着,微风轻拂,窗外的树枝摇摇晃晃坠了半节下来,“哐当”一声打翻了灯,火苗便顺着针线一点点蔓延开。
半柱香时间后,老嬷嬷才行至垂花门,却见那屋里大火熊熊,她登时愣在当场,想冲进去救火,不料却因右脚有伤,身子无法平衡,摔倒在地。
眼瞧得窗外冒出浓烟滚滚,她又急又慌,忙起身来,踉踉跄跄往外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因得这屋舍太过偏僻,眼下又是清晨时候,四下里寻不到一个人。她眼泪直落,正从那抄手游廊处出来,前方却见有一身形纤细之人站着,她忙上前一把将那人揪住。
“姑娘,快去叫人!西厢房里走水了!”
听君被她抓得胳膊生疼,正抬头望西厢房看去,老嬷嬷含泪道:
“我腿上有伤没法走远,求求你,快些,我那小孙子还在屋里……”
她猛然一愣,当即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忙点了点头就匆匆往来处跑。
眼下天边才渐渐亮了些,白府虽然不大,可听君也并不熟路。她今日起得太早,原是想顺着游廊随便逛逛,没料才走了不久便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快步从花园横穿而过,却不知走到了哪儿,自己办法说话,自然不能大声呼喊,可急的是此时周围竟一个人也没有!
听君喘了口气,刚抬眼,忽而见得白琴在那小石桥上慢悠悠散步,她未及多想便跑了过去。
白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正转过身,蓦地看到听君立在跟前,不禁唬了一跳。
“哇,你干嘛啊!”一见是她,心里就没好气。
听君着急地指了指身后,而后又摊开手,五指微曲上向。
白琴看了半日,眉毛都快拧成了疙瘩:“你又想说什么啊?别跟我比划这些,我可看不懂。”
知道她是秋亦的人,白琴自是不耐烦。
听君见她不明其意,只好拉住她,作势就要带她去西厢房。
白琴哪里肯让她碰,几下把她手扳开,恼道:“作甚么?!不想活了是不是!你要比划,要发疯,自个儿找那姓秋的去,本小姐才没闲工夫陪你。”她言罢,一掌将她推开,气哼哼地便朝花园尽头走去。
听君呆在原地,举目望了望四周,天空蔚蓝,树木清晰,可她却感到浑身无力。
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出话。
明明只有这么几个字,如何连一个声也发不出来……
她狠狠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定了定神,仍旧朝前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