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来过明月山庄,听人提起秋家腰缠万贯,总想着天下有钱人家也都差不离,可眼下见了,却是十分叹服。
且不提那大门前的一干假山花木,单单这厅里摆设已是精致非常。虽说秋家三代至这一代气数大不如前,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白家定是比不过的。
正胡思乱想着,那穿堂内见秋亦款步而来,他身上亦着素缟,脸上却平静如水。
“师兄。”
白涉风忙起身打招呼。
秋亦略一颔首,在他旁边坐下,问道:“怎么跑常德来了?”
“镖局上月接的单子,因说货对不上,故而爹爹叫我来看看,想着你也住在附近,所以顺道就过来了。”
“哦。”秋亦淡淡点了头。
茶水喝了一杯,白涉风朝四下里扫了一圈儿,凑到他旁边低低道:“师兄,这秋家老爷,死啦?”
“嗯。”他轻描淡写地喝着茶,“十天前没的。”
白涉风挠挠头,想着怎么宽慰:“那还真是可怜得很啊,师兄,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嘛。”
“我难过作甚么?”秋亦冷笑了一声,“我可从来没把他当父亲看。”
“是是是……”瞧他心里芥蒂未消,白涉风自也不好再多说,忙岔开话题。
“对了,我今儿在城里看见云姑娘了,她和君昔时在一道,你可知道么?”
他眸色暗了一暗,继而又恢复如常:“知道。”
“好端端的,你怎么把她赶出去啦?”他心思并不细,可在扬州时也多少看得出听君待他不一般,也不像是个会平白惹恼他的人。
秋亦却说得简单:“没什么,有些误会而已。”
“姓君的可不是什么好人。”白涉风还是有几分担心,“云姑娘跟着他,只怕是会吃亏的。”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是外人,干涉这么多作甚么?”
“师兄……你这话真心的?”
白涉风皱着眉呆呆看他,“从前,我和师父都还以为……你对她是有些喜欢的,怎么现在这么生分了?”
秋亦微微一愣,沉默了半晌才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
他这一句模棱两可,不知是回答的喜欢与否,还是回答的为何生分。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她推给别人啊。”白涉风咬了咬下唇,反倒替他着急,“万一到时候她受了委屈,那可怎么办?”
“她就是我府上的一下丫头罢了。”秋亦语气格外正常,“何至于要这么费心思?”
白涉风瞠目结舌,抿了抿唇低头喝茶,隔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他。
“师父曾和我说,你这人说话总爱反着说的……我是不是也该反着来理解?”
对方声音立马阴冷下来,骂道:“……听他胡说八道!”
白涉风暗自办了个鬼脸,吐舌耸耸肩。而后又面色正经道:
“师兄,我看你还是把云姑娘接回来吧,天大的误会,说清楚不就没事了么?”
“我不想提她。”秋亦心头倦倦,声音也放得轻了一些,“你就别再问了。”
瞧他这般表情,因不晓得其中原委,自己也不好再说下去,白涉风只叹心有余力而不足,寒暄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
见他来的匆忙走也走得急,秋亦本想留吃中饭,但后者又说白琴还等着,故而也没有强求。
送走了白涉风,秋亦只在灵堂之外站着。
今日已是第十天,吊唁的人少了许多,远远听到其中有超度念经的声音,便无端感到心里烦闷,转身就自己院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