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沉默半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那就劳烦刘叔叔多多费心了。”
“你这小子!”
刘医生知道,这多半就是拒绝了。
等挂断电话,朝房内瞥了一眼,老韩抱着被子睡得死沉,他过去理了理点滴,将滴头频率降得缓一点,心中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老子儿子,一个个的不省心,唉!
韩邵政翻了个身,刘医生这才发现他没睡:“……睡不着?”
“没办法,年纪大,觉也变浅了。”
“还想着阿琛的事呢?”
就刘医生看来,韩琛长得跟他爹完全不像,像他妈,打小到大都是大-院里最漂亮的男娃娃,就脾气像老韩,冲,还倔。
“阿琛心里还是在怪我。他怪我害了他妈跟囝囝,也怪我没守着。”
韩邵政心里明明白白地记得,在他跟欣然登记时,儿子就不肯跟他多说一句话了。
等到他办婚礼,更是干脆去了他妈老家,听说还在那捐了一栋楼。
刘医生想到他家这趟子糟污事,也忍不住叹大气。
他在年轻时,就做了韩家人的家庭医生,看着这一家人从和和美美到分崩离析,从男人的角度看,老韩也是惨。
九七年下放到省里,处理一个贪-污-案的手段太激进,遭致对方报复。
报复的那家人涉过黑,找了一帮子亡命之徒,趁着老韩的媳妇从娘家省亲回来,直接在火车站掳人,等老韩接到消息调来人手,女儿没了,老婆……半疯半癫了。
倒是唯一的儿子挺坚强,一路说说笑笑哄着疯癫的老妈回老家。
那时韩琛才多大?
六年级还是初一?
刘医生是不太记得清了。
只记得即使经历这么糟污的事儿,小孩也没哭,以后更没见他露出一丁点颓废和低落的情绪,回回见到,都是阳光灿烂、精神百倍。
他那时就觉得不大好了。
人哪儿能没一点负面情绪?
可韩琛就这么一路撑着,撑了七八年,没想到妈妈当着他面跳楼……人也没了。
刘医生那时接到电话,心里唯有一个想法:糟了。
等再见到韩琛,那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如果说以前的韩琛是好好少年、阳光男孩,从不会做一点坏事,是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
那以后的韩琛,就是京圈里出了名的纨绔,飙车、抽烟、喝酒、玩女人,除了溜-冰,样样都来,女朋友一任接一任,从来不会超过十天。
就这样,也罢了——
他还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着觉。
事故后刘医生再见到他,就是韩琛形销骨立、瘦得脱了形。
“我也是没办法,我没办法……”
韩邵政捂着眼睛,对着知根知底的刘医生,老泪纵横:“我这一闭上眼睛啊,就看到秋萍睁着眼睛怪我,她怪我没救到乖囡,怪我为什么做事那么激进,怪我为什么让她遭到了那些糟心事……”
韩邵政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铁门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