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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你放开她让她给她爸妈打个电话啊!老两口儿不得急疯了啊?!你丫松手啊!”大牛死命掰着宋乐天的手,宋乐天这才反应过来,放开我,抹了一把眼泪,从兜里掏出手机来递给我。
我这么一急,我家电话号码多少我都忘了,大牛抄起电话拨了我家电话号码,刚想把听筒递给我,看见我木讷的眼神,立刻改变了主意,自己跟我爸说:“叔,我大牛,您别着急,别着急,我跟您说,荆盈没赶上飞机,啊,真没赶上……可不是嘛,您和我婶儿放心,没事儿,等会儿啊,我让她跟你们说话。”
大牛把听筒递给我,我只叫了一声“爸”,就再也说不出话,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心胆俱裂。
最最正确的决定(1)
我看明白一件事,如果你觉着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会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你什么都不在乎了,爱怎么活着怎么活着,别人怎么样全跟你没关系;第二是你对什么都比以前在乎得多。可这两种可能的共同之处在于,你会觉得,活着,可真是好。
出事那天晚上我躺着没睡,想了好多东西。我在想,为什么这件事儿就让我赶上了呢?飞机失事这种事也就在电视广播里能听说,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经历一把。我捡回一条命,
我得好好活着。不好好对我自己我都对不起特意来北京让我赶不上飞机那东欧小国总统。我想我为什么要原谅宋乐天呐?就因为他今天差点儿急死?我跟他在一块儿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这哪是谈恋爱呀??宋乐天先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人上床,后来又无缘无故地不要我,他这回以为我出事的确是真情流露了,见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自个儿面前那么个哭法儿,没法不感动。可他还是伤害我了,伤害得很深很深,我好容易捡回来的命,我干嘛还要重新回去再受伤呢?哦,对了,人家宋乐天没说要跟我和好,我这儿自作多情了。
还有王燕。老三说得对,她得了什么病也不能这么折腾我啊!她跟宋乐天那件事,说什么我也没办法完全释怀,那我干嘛还要去逼着自己原谅她?我凭什么啊?我受了伤害我找谁去?是不是我得了绝症我就能乱抢别人的男朋友然后泰然自若地上外国治病还让人家陪着?我凭什么啊我?我贱不贱啊?!我干嘛非要逃出中国?我压根儿对外国没兴趣,我爱鼓捣文字,出了国我没有用武之地啊!美国不好去,何况还是那么好的学校,王燕他们家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肯定也费了不少劲儿。那我是不是非得一辈子对她们家感恩戴德啊?我干嘛呀?我不去了!我大学毕业,我懂两门外语,我能找个挺好的工作我干嘛非得上美国佬儿那儿糟蹋我自个儿去呀?我没病!对,我就跟国内好好呆着,我爱干嘛干嘛,我爱工作工作,爱写东西写东西,我爱睡觉吃饭谁也管不着我。我离我爹妈那么远,要是没人陪他们说话怎么办?我才不去呐!死也不去!
我就这么想到天亮,一大清早我就跑国航办事处把机票退了,没把票款全给我,只给了我一半多一点儿,我也没计较,拿着支票欢天喜地地回去了。大牛看着我,抹着眼睛发愣,问我干嘛,我说:“我要回家,我不去了。”
大牛拍了我脑门儿一下,“傻啦?!你丫疯了?那签证多少人想要要不着你知道么?就这么不去了?”
我白了大牛一眼,“飞机要再掉下来,你跟我爸妈陪得起女儿么?”
大牛恶狠狠地咬牙说:“你丫嘴别那么损啊,哪儿那么多飞机掉下来啊?你当是面捏的呐?”
我不管,我一定要回家。大牛没辙,上人大附近的北京站售票处买了一张明天晚上的卧铺票,要把我发回东北去了。我不打算留在北京,我有点不敢呆。我和宋乐天生生在这地方好了四年,我走到哪儿几乎都能看见我俩的影子,我受不了,我真受不了。说是没有和他和好的打算,可我还是爱他,我没办法。我还是回家去吧,找一份工作,陪着爹妈,没准儿还能找个好人家把自个儿嫁了。
我没跟宋乐天说,一个人偷偷跑了。我不是不想见他,我是不敢见。我怕他跟我说要重新开始什么的,那我肯定扛不住。扛不住的后果就是没完没了的受伤,没完没了的掉眼泪。我不愿意这么折腾我自个儿。
我爹妈可不管我上不上美国,女儿就是女儿,捡回来一条命他俩巴不得我天天在他们身边儿呆着,一听我说我不走了,连北京都不呆了,俩人乐得跟什么似的。回到家第一顿饭我妈做的,我胃口奇好,连吃三碗饭,把我妈做的冬瓜虾仁吃得连菜汤都没剩下。放下饭碗,我一抹嘴,靠在椅背上,大大舒了一口气,“终于回家了!”
我没急着找工作,我这人从头到尾心气儿都挺高的,不满意的学校不念,不满意的工作不干。我还是打算找一份儿自己喜欢的工作,跟文字挨边儿的。当年我是为了宋乐天才念的国贸,现在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可我这专业要想应聘个记者编辑什么的挺难的,我也没什么写作经验,充其量就是爱好。被拒绝了几次之后,我决定留在家里歇两天。我爸是搞机械设计的,最近弄出来一什么专利,在家扬扬自得跟我夸耀自个儿,还说:“甭着急,咱家不缺你挣的那俩钱儿。”
最最正确的决定(2)
我乐了,说:“那正好儿,你养着我吧,我在家上网,白吃白喝。”我爸我妈没意见。他俩惯着我,只要我开心,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给王燕写了email和亲笔信,我跟她说我不去美国了。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一些,唯独没说我无法原谅她。我让她好好治病,治好了回来,咱们还是好朋友。我背叛了我的诺言,当初去机场送王燕的时候,我亲口答应她一定去找她,我还记得她哭得伤心欲绝。可我现
在不去了。可惜的是,我没觉得我错。
王燕很平静地给我回了信,跟我说她正在做化疗,医生说她的病是有治的,也许过一阵子她就能回国了。
宋乐天没有回东北。我很奇怪。就凭他们家老爷子,他回东北横着走,干嘛都行。可他留在北京了,在当了一段海带(海淀待业青年)以后,在中关村找了一份待遇暴高的工作,变成IT精英了。
大牛自诩“海草”(海淀被炒鱿鱼的人),他两个月内炒了第一个老板,因为他觉得那人虚伪。刘星说这地球上没“虚伪”这俩字儿就转不了,教育了大牛一顿之后,特够意思地把大牛推荐到了另外一家杂志社,也是北京高薪高待遇出名的一本杂志。
我在一个挺红的但是挺乱的论坛混了一阵子,因为那会儿无所事事,每个星期六看完德甲就写点东西。赶上我爱看球,赶上我会德语,写出来的东西还真能蒙人。那天收到一封email,是一个叫阿呆的家伙,问我用OICQ还是MSN,还把OICQ号码和MSN都给我让我加他。要说这新时代的东西就是先进,微软这帮人也真能想,我就乐意用MSN不乐意用OICQ――那会儿还不叫QQ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