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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我在笑世人看为好的,其实不外如是。
“阿爹不外如是,桃家不外如是。
“皇权日益稳固,几姓几家按捺不住欲跳脚的样子真好玩。”
桃鸢一手护住肚腹,不理睬亲爹陡然阴沉的脸色。
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事总比旁人多两分明锐洞察。
“士族讲究血脉纯正,看不上泥腿子出身的李氏,为此阿爹能拒了陛下示好。
“可政治二字,背后是残酷的刀光剑影,一旦站队,必有输赢。
“大周朝寒门与世家,士族与皇族,明争暗斗迟早有分出高下的一天。阿爹今时想牺牲我联合郑家……
“荥阳郑家,是为簪缨之家,世代出吏治能臣。不说强逼我嫁入郑家能不能为郑家子诞下骨血……阿爹就不怕树大招风,风催树断?”
“你放肆!”
这话戳中桃禛痛脚,他怒火翻腾地瞪着不受管教的嫡长女。
他固然欣赏桃鸢的才与谋,却又深深地为此感到惋惜。
“若你是男子该有多好,若你是筝儿那性子,又该有多好!”
桃鸢不以为意:“我生是女子,不梦想着做男子。桃筝是桃筝,我是我,我是桃鸢。
“鸢者,一种凶猛的鸟。不是养在金丝笼的雀,更不是用线来掌控只能在有限天地飞翔的风筝。
“阿娘为我起名为鸢,是盼我自由,盼我凶悍。”
“凶悍,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乎,不能痛痛快快地活,死倒是解脱。”
桃禛笑起来是这个年纪少见的风流俊美。
他笑女儿天真,笑女儿不该有的孤勇:“你以为背靠陆家就能摆脱家族掌控?我告诉你,你生在桃家,这就是命!死,骨头也得榨尽为家族贡献完最后的价值!”
父女二人的谈话不知多少次以关系破裂告终。
宛如一面镜子,初时是好的,后面碎得难以重圆。
桃禛拂袖而去,桃鸢静坐蒲团,身畔满了寂静。
看着一排排无声注视她的祖宗们,她笑:“老祖宗,你们看,阿爹太固执了,非要卖儿卖女维持他那可笑的昌隆。世家传承千年,走到这地步,还不够吗?”
再往上会触犯上位者的底线。
世家强盛,然兵权仍旧掌握在李氏手中。
为一个能一眼看到命运的家族舍身,意义何在?
生在这,就要心死在这吗?
她收敛笑意。
眼底漾着一眼望不见头的寒芒。
她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