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玥与道贞同时移开眼神。
一个盯着靴尖不说话,一个望着指上的戒指不吭声。
少年时爱也赤忱、恨也极端的两人,人到中年,容颜依旧,折腾的心都没了。
若是少年,崔玥少不得要记恨景幼假死抛弃妻女一事,景幼少不得要红着眼质问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叹息不再年少。
万幸不再年少,不再针尖对麦芒,不再梗着脖子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暗夜风雨来。
宏图塔下,侧身相对的两人同时抬起头,崔玥轻声道:“我该走了。”
“慢走,崔夫人。”
她没喊她“桃夫人”,崔玥扬眉笑了笑,道贞重新执起她的拂尘。
笑意停在眉梢。
碎在冷风。
崔玥离去的步伐很是仓皇。
“我们也走罢。”
“欸?”陆漾急忙跟上:“姐姐不打算和国师——”
桃鸢步子一顿:“你都说了,她是国师。”
是大周的国师,不周山的山主,不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看她冷俏的脸,陆漾暗道一声“坏了”,这人要执拗起来就像坚冰一样无坚不摧,任你刮东西南北风都不能渗进半丝的柔。
免得‘惹祸上身’被赶去睡书房,她识趣闭嘴,握着伞回头瞅了眼,恰好与塔下矗立的道贞视线相对。
景幼与崔玥爱恨别离那是她二人的互相亏欠,但无论景幼还是道贞,当着亲生女儿的面总不会坦然。
“山主……”
崔玥抄近道来走的是南边,马车骨碌碌而去。
陆漾两人行的是大路,转身向北。
一南一北,道贞立在风雨中央,哪个都不敢多看一眼。
她拧着眉,身影如出鞘的剑,惹得道侍离她近了脸颊都有些刺痛。
心乱如麻。
这一问,问得道贞五味陈杂。
前尘翻涌,拂尘开裂,她仰起头,周遭如幕的珠帘停滞半空,不敢落下。
“走罢。”
她转过身。
雨珠惶惶恐恐地坠下来。
粉身碎骨。
……
“她都看到了?”
婢子小声回禀:“看到了,没反应,看了一会就走了,有陆少主陪着呢。”
崔玥胸口沉闷,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忍不住用指尖抚弄太阳穴:“是我们欠了她的,我们都欠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