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双鹭低着头,不肯应声。
最后才幽幽地道,“阿鸾,别替我打算了。阿姊十六了。就算逃过了这次赐婚,难道能逃得过下次?这次的谢节度是年纪大了些,又是曾有发妻的……但谁知道下次赐婚的会不会更差?若当真让我去和亲呢。那我才真是不如寻死了。”
姜鸾仔细看她神色,蹙起秀气的眉头,“二姊还惦记着王七郎。”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双鹭叹息,“我也知道七郎那样的人,远远看着是极好的,却是不能近身,近身则伤。我只是远远看着便好。所以阿鸾你看,其实圣人把我赐婚给谁人,其实都无所谓的。你别劝我了。”
水榭里安静下来,姜鸾默默喝了几口乳鸽汤。
乳白色的汤品滋补又热气,她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热汗,心浮气躁,把汤匙往碗里一扔,唤道,“昨儿姜三郎送来的两份‘重礼’呢!把人带过来。”
懿和公主一怔,随即想起昨天姜三郎送来的‘重礼’。
两个黑麻袋里,装了一对身披薄纱、貌美如花的双胞胎美少年。
懿和公主脸色顿时一红,“那份重礼好好地收在后院也就罢了,带过来做什么。”
姜鸾想也不想地说:“昨天姜三郎不是说那两个会看眼色,性子也极和顺?叫他们过来,能把你逗笑了,就让他们两个留下。逗不了你开心,就真像淳于闲说的,纯粹是两口饭桶。我也不留了,直接扔出府去。”
懿和公主哭笑不得,拍了她脑袋一下。
片刻后,那对双胞胎美少年被带了过来。
换了身规规矩矩的下仆衣裳,少了身穿红纱衣时的艳丽媚气,眉眼生得清秀可人,在水榭外跪倒回话,声音也都是怯怯的,
“奴含春,秋波,见过两位公主。”
姜鸾摇了摇团扇,“名字跟春蛰,秋霜撞了。重新赐个名,看你们两个长得这么白,就唤做大白,小白吧。”
懿和公主没忍住,捧腹笑倒在食案边,“没见过你这般赐名的,比‘点点’还不上心。”
姜鸾不以为然,“我需要上什么心。这两个还不见得留下。二姊也知道,新开府的头两年开销大,我府上如今也有四五百号人了,凭什么白养饭桶。”
她略抬高了声音,问水榭外,“你们两个说说看,都有什么傍身的本事,叫本宫留下你们。”
大白、小白两兄弟隐隐约约听见了姜鸾那句‘不见得留下’,吓得鹌鹑般瑟瑟发抖,在水榭外伏地大礼拜倒,
“奴兄弟擅长歌舞!折腰舞,胡腾舞,破阵舞,琵琶,箜篌,奴兄弟都精通的。”
“那就进来,献一支最热闹的歌舞,给懿和公主散散心。”
姜鸾吩咐下去。
片刻后,水榭四面薄纱竹帘挂起,空出一片宽敞空地。
内仆拿来一块两尺方圆的波斯圆毯,大白抱着琵琶跪坐旁边,小白换了身紧身翻领的胡服舞蹈装束,站在波斯圆毯上。
“铮——”琵琶声清脆,小白在波斯圆毯踩着点轻盈跳起,柔韧腰肢发力,飞似地回旋挪转,跳的正是京城极流行的、西域传来的胡腾舞。
一曲琵琶热热闹闹地结尾,小白在波斯圆毯上几乎舞成了虚影,琵琶拨弦收音,两人同时拜倒。
“公主收了奴吧。”
小白气喘吁吁地道,“奴天天舞给公主看。”
懿和公主也怕了姜鸾当真嫌弃他们无用,把人赶出去。这两个美少年一看便是从小蓄养的家奴,被赶出府去,毫无自保之力,只活不出半个月。
“你府上都养了三百披甲亲卫了,还差这两个的一口饭吃?”
懿和公主啼笑皆非,“看他们小鸟似的,也吃不了你多少。”
姜鸾思考了一阵,问俩兄弟,“我府上不养闲人。除了会歌舞乐器,识字么?会算账么?”
大白小白瑟缩着摇头。
姜鸾也摇了摇头,又问,“能吃苦么?肯学东西么?”
大白小白两人精神一振,连连点头。
“那就好。”
姜鸾一拍手,“公主府地方太大,人手不够,不管是外门传话的门房,还是跑腿的小厮,人手都缺得厉害。我十天半个月也召不了你们歌舞一次,白天无事,你们两个就跟着外院管事跑腿吧。”
吩咐把这两个带下去,交给淳于长史,告诉他外院小厮可以少采办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