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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楼下,林烟再也不想麻烦他,偏偏宁则远将东西都搬上车,又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
林烟看着他,心念几番起伏,终于忍不住说:“宁先生,能不能再麻烦你一次?”
“什么事?”宁则远问,顿了顿,他又生硬地说,“不用这么见外。”
林烟微微一怔,“哦”了一声,又小声说:“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父母……”看看这世间她仅有的两个亲人,告诉他们自己真的很好,哪怕是佯装呢?她怕错过了今天,今后就再没有机会!
☆、第三二章
临近年末,来北郊公墓祭祀的人越来越多,沿途都是兜售鲜花与香烛的小贩,往日空荡寂静的陵园内熙熙攘攘,林烟一时有些恍惚。空气中碎屑乱飞,弥漫着炮竹的硝烟味,格外刺鼻,她刚下车就被呛得咳嗽,烟雾缭绕之中,眼圈猝不及防也被熏红了。揉了揉眼,林烟心里忽然忐忑起来,宁则远这人有多洁癖,她很清楚……
林烟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过去——
宁则远的个子高,皮相又好,这会儿身形笔直的站在那儿,像冬日里一株苍劲翠竹,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偏偏惹旁人多加注目。这人大概忍耐的颇为辛苦,这会儿英俊的眉目冷然,薄唇微抿,透着疏离与漠然,还有那份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令所有偷偷打量他的人都不自觉收回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自己真是昏了头,才带他来这里……林烟硬着头皮抱歉:“对不起,麻烦你来这种地方。”
没想到宁则远淡然摇头,又彬彬有礼的说:“应该的。”
林烟默然。其实,宁则远在不熟悉的外人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有风度,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表现的明显……稍稍一顿,她客套地说了声谢谢。
“林烟,你真的不用这么见外。”宁则远安静蹙眉,清冷的口吻略有些不快。
林烟心头一跳,怎么可能不见外?这人昨晚还冷冰冰称她为林小姐,更是警告她收敛一点……她总归不能因为宁则远今天大发善心,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就任凭心底那点卑微的祈盼无望生长,最后,再摔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林烟猜,宁则远今天转了性子处处帮她,大概因为自己恰好是“宁太太”。
好荒谬!
心尖蓦地发酸,林烟脸上依旧微笑,她说:“你稍等一会儿,我去买些东西。”说着正要离开,旁边忽然递来一方手帕。经典的菱形花纹,叠得整齐又斯文,还很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那是宁则远常用的东西,最不喜旁人碰,林烟一时怔住,不知他什么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宁则远大约有些不耐烦,“拿着!”他不客气地命令,一如既往的霸道。
又发大少爷脾气!林烟连忙从男人白皙修长的指端接过手帕,捂在鼻间。入鼻是清冽的味道,像是他身上惯有的那种,很轻很浅,却也很好闻。
被这样若有似无的气息淡淡萦绕着,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
两个人去买花。这个时节这个地点卖的大多是各色寒菊或百合,显得庄重素雅,林烟偏偏挑颜色艳丽的。宁则远不解,林烟边挑边解释:“我妈特别爱漂亮,如果带那些去见她,她肯定要生气。”说着又偏头笑,“我怕她打我。”好看的眉眼弯弯,声音轻轻柔柔,像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让人愿意捧在手心里呵护。
宁则远微微一怔,林烟又回过身低头认真挑选起来。微卷的长发滑下来,被她悉数归拢到耳后。这么一来,便露出女人精致的侧脸。从他这儿望过去,她的眉梢眼角都蕴着宁静的神色,模样专注又温柔,很美……是他从未见过的柔意。
“你父亲呢?他喜欢什么?”宁则远问。
“我爸啊——”林烟嘴角微扬,眨了眨眼,哧哧笑了,“最喜欢我妈呗。”也不等宁则远接话,她自顾自地说:“我爸喜欢给我妈买花,有时一捧,有时一朵。他说,每次买花的时候,想到我妈高兴的样子,心里就高兴。”
“特别浪漫,是不是?”林烟侧目冲他笑,又絮絮叨叨地说,“哎,每到这时候,我就好羡慕我妈。他们怕我不高兴,就会揪一瓣给我。那些花瓣我风干后囤起来,足足有好几玻璃瓶。”
是真的浪漫……宁则远浅笑,又问:“那些玻璃瓶呢?”
林烟一滞,倏地垂下眼帘,蕴着笑意的眼底落下一片黯然与晦涩。停顿片刻,她努力平静地说:“我妈病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那些花。她整天对着那些玻璃瓶,说那是我爸……就连最后,她也是抱着那些一起跳下去的……”
真相永远残酷……宁则远愣住,他从不擅长安慰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