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平静地继续道:“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真的很不错。我进宫之前,疏星每年只陪我来宫里看望长姐两三次——只这点儿工夫就着了你的道,变成了你的提线木偶。”
念姑姑摇头笑道:“你错了。疏星原本就是我送到你身边去的。”
苏轻鸢有些诧异,却没有多问。
疏星已死,再对过去的事情追根究底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念姑姑不死心,强行将苏轻鸢揽进怀里,叹道:“你心里怨我,不肯认我这个母亲,我也不能怪你,我确实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将军府的那些女人都不是善茬,你父亲又不懂得照料孩子,你这些年没人疼没人宠的,一定很苦……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这样糊涂,被陆离那个混蛋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到了手……”
苏轻鸢翻了个白眼,双手护住肚子蜷成一团,闭目装睡。
念姑姑叹了一口气:“你如今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我的话你是不打算听的了。我只劝你仔细想想——陆离是真心待你好吗?你真的相信他纳苏青鸾只是为了孩子?你真的相信他选秀纳妃是因为迫不得已?程家三小姐、静敏郡主……这些人哪一个比不上你?你拍拍胸膛问问你自己,你相信陆离会一直宠着你吗?”
苏轻鸢被她问得烦了,只得重新睁开了眼:“他会不会一直宠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清醒。他知道你现在正张着网在等他,所以他断断不会掉进你的圈套,你就省省心吧!”
念姑姑温和地笑了:“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算十分糊涂。可是傻孩子,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的时候,就算刀山火海,他也会为你去闯的。你说他‘很清醒’,却不知那只是因为他不够爱你罢了。你看,你在掖庭宫凭空消失,他非但不着急寻你,反而还在同文武百官饮酒作乐,还放焰火呢!”
“焰火吗?”苏轻鸢有些动容。
焰火可是稀罕玩意儿。她长了这么大,总共也只看见过两次,都是在先帝千秋整寿的时候。陆离为了她的生辰燃放焰火,也算十分有心了。
若是她能看到,该有多好!
念姑姑见这几句话有了效用,忙趁热打铁:“你年纪轻,难免被自己的眼睛耳朵所迷惑,他说几句好话,你就信他是真心为你好了——你可知道,你所看到的,都是他希望你看到的;你所听到的,都是他希望你听到的!鸢儿,你现在完全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你知不知道!”
“陆离那么闲吗?玩弄我,他有什么好处?”苏轻鸢觉得有些好笑。
念姑姑的神色渐渐肃穆起来:“鸢儿,有些话我本不愿过早告诉你——可是你再这样执迷下去,恐怕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我为什么要回头?回头去哪儿?去跟你同流合污吗?”苏轻鸢讥诮道。
念姑姑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脸上的神情渐渐地有些感伤:“你恨我、怨我,怪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怪我强行干涉你和陆离的事、怪我谋害你的孩子……这些都没有错,可是你知不知道,十六年前的我,也曾与此刻的你一模一样!我也曾坚信所有的孩子都是因为夫妻的情分、因为血脉的缘分才来到世上……可是鸢儿,这是个阴谋!有人曾经想把这个手段用在我的身上,没有成功;十六年后同样的阴谋又盯上了你!你若生下了这个孩子,我的今天,就是你的将来!”
她说得动情,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苏轻鸢的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念姑姑攥着她的手,擦泪道:“鸢儿,听娘的话,把孩子打掉!你不能生孩子——尤其不能生陆家的孩子!”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念姑姑,你该吃药了。”
“你还是不信我?”念姑姑的神情有些绝望。
苏轻鸢只是嘲讽地看着她。
这时,房门响了两下,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姑姑,掖庭宫那边的出口被发现了!”
念姑姑缓缓地坐了起来。
那小太监推门进来,低头禀道:“宫里的金甲卫包围了掖庭宫,挨着房间一寸一寸地搜,咱们的一个出口被他们找了出来,听说他们还捡到了太后的一只耳环……”
苏轻鸢抬手摸了摸耳垂,果然右边的那只耳环不见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可是念姑姑的脸上却也没有多少忧虑之色。她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心,平静地问:“都堵好了?”
小太监的语气毫无起伏:“堵好了。暗卫已经进了地道,什么都没有发现。咱们只给他们找到一条死胡同,即使他们在地道尽头往四面开挖,也断然不会找到第二条通道。”
念姑姑的唇角露出了笑容。
苏轻鸢的心里一阵失落。
这地道也不知有多少分岔,每一处岔路口都是可以堵上的,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正确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