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好眼疾手快,力气又大,挤开其他人冲在第一个。店铺里没人,后院倒是开着,一个蒙着脸的女子站在厨房里,正持着柄木勺煮豆汤。
差役涌进来的动静吓了她一跳,那女子先是愣在了原地,随后像是明白了一切,把勺子往差役堆里面一扔,破口大骂起来。
赵好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多那么脏的脏话,头都大了,直到其他人上去把那女子摁住了,她才回过神来,跟着挤上前,问道:“你就是玉露?”
“是你妈——唔!!!”
一个白役听不下去,拿布塞了她的嘴。
赵好看着还在挣扎的玉露,不禁想到了花月楼的那些女孩儿,忍不住道:“你怎么会听信葛大郎的话?你就算偷走刘桃儿的身份,有了良籍,葛大郎能打死刘桃儿,不是一样能打死你吗?”
玉露的挣扎停了下来,她开始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赵好,随即竟呵呵地笑了起来。
差役们面面相觑,赵好也不明白玉露在笑什么,只得伸手拿掉了她口中的布团。
玉露咳了两声,恨恨地看着赵好,骂道:“你们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和姓葛的合作,难道我便能好好活着了吗?花月楼有的是人死的比那刘桃儿难看!我只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罢了!”
说完,她又不干不净地乱骂起来,先前那个白役无奈地看了赵好一眼,从她手里把布团拿回来,重新堵上了玉露的嘴。
赵好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把玉露捆好,挖出了后院已经开始白骨化的刘桃儿的头颅,将二者和葛大郎一起押解回衙门候审。
案子水落石出,主犯从犯也都认罪,这件事已经不需要赵好和卫知拙去管了,她们便也没有急着和众人一起回去。
赵好走出门,在葛家的甜水摊上坐了下来,两眼盯着桌面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知拙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案子破了,你还是不高兴么?”
赵好慢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玉露被抓时挣扎得厉害,蒙脸的布也脱落了。赵好看得分明,她嘴角眼角都有青紫,显然是近几天才被葛大郎打过。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要回花月楼去。
玉露和葛大郎合谋抛尸,隐瞒刘桃儿的死讯,不值得同情。但她说的没错,花月楼的姑娘们其实并没有过得比刘桃儿更好。
刘桃儿的冤屈终于要得到伸张,她们的苦难却还远看不到头。
卫知拙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沉默片刻,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即便你救了眼下这些人,也救不了所有人。”
赵好明白他的意思,世上便是有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她的……即便是当今的天子想要整治,也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赵好没有说话。
卫知拙见状,以为她死心了,便拿出另一件事来激励她,说道:“案子已经破了,不日便会受审,还需盯着姚汝南那边的动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失踪案已经拖了很久了,屈老汉还在等屈晴回来。”
赵好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眼卫知拙,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我都知道,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卫知拙听了,也放下心来,二人便就此回了县衙,照常值班不提。
第二天一早,卫知拙准时起了床。煮上粥,又给橘子一家做了猫饭,出门去买馒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隔壁。
赵好家的院门没有关紧,是她昨晚粗心,还是……她今天已经提前一步出了门?
——
赵好的确早起了。她先去了王家一趟,带着二斤甜瓜子和两个小丫鬟唠了会儿嗑。又去了一趟丰县,趁着上午花月楼的众人还没醒,找到了还躺在床上休息的含笑。
两天不见,含笑身上又添了新伤,花月楼的老鸨并没有将她们当人看,没有生意,便将气全部撒在了她们身上。
赵好看着因为她突然破窗而入,吓得裹紧了被子的含笑,歪了歪头,问道:“有多少人想离开这里????”
卫知拙说的没错,即便她救了眼下这些人,她也救不了天下所有人。
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离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