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砰——”
如闷雷般的声响在宁染耳边炸开,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一道鲜红顺着额角滑落。
周围是豪华病房的布置,脚边却一团糟,被打翻的保温壶滚到电视柜下,粥渍撒落一地,四分五裂的烟灰缸掺着血迹,全部来自病床上面孔狰狞的男人的杰作。
自从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捅伤后捡回一条命,却因此丧失某些功能,让他身为男人的颜面彻底扫地,景辰钦的脾气就变得愈发恶劣,虽说自订婚后他就处处嫌弃她,找各种女人来膈应她,但到了现在都演变成了厌恶。
哦,不对,在他住院前,先躺在病床上的是她。
他此前有多喜欢她这张脸,得到了,订婚后就有多觉得恶心。
“滚!”景辰钦看着她这张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脸,红着眼咆哮。
宁染眼神平静。
这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的第五十九天。
许是从小被父亲视为商场上的利益品,甚至是用极端的方式培养,就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乖顺性子,又或是受到他的威胁,景辰钦背后的景家促成他们的婚事,让她尽责照顾在医院休养的景辰钦,就算这期间做了什么错事都要谅解他的病痛,宁染沉默地拾起地上的保温壶,开门离开。
刚出了病房,四周异样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她的身上。
“你们看,又是她。”
“虽说景家的小少爷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但能做景家的少夫人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这位不就是冲着这样的生活甘愿挨打吗”
“女人不懂得撒娇讨好,又没有自己的个性,哪个男人见了提得起兴趣”
各种不堪的议论声宛若海啸,向瘦削又易碎的少女侵袭而去,这不是第一次。
然,当事人也和先前一样,没有一言一语,只是这次走进了楼梯间,门一关,隔绝了两个世界。
楼梯间少有人走动,宁染没有停下脚步,似是想逃离这个地方,快步往楼下走。
在即将到达一楼,已经能看见光明的转角,不知是额角新生的伤痕,还是身上旧伤的疼痛,让她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制往下坠,她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虚晃过楼梯扶手,却没抓住。
宁染在楼梯长廊上翻滚,仿若跌入一个没有支点的黑洞——
最终,她倒在平地上,头部鲜艳的红像一朵海棠花,渐渐朝四周晕染开。
还剩下最后一丝气力的她无法呼救,回忆起自己被人控制而活的可悲过往,双手无声地,紧握成拳。
不甘,又愤恨,这是少女从未流露过的神情,却再也无能为力。
这一年,宁染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被死神卷入深渊……
“……”
……
胃里绞痛得厉害。
宁染被迫弯着身,额前泌出不少的汗珠,分别撑在洗手台两侧的手收紧,骨节都泛了白。
随意扫了两眼周围的景象,才发现这里是景家庄园的厕所。
而镜子里,自己的脸虽是因胃病惨白的缘故,但并不像脑海里的憔悴难看……
“嘶。”宁染还没来得及理清脑海里不断涌出的记忆,倒吸一口凉气。
这胃病还真够折磨人的。
宁染捂着腹部,尚清醒的意识还足够她离开这里。
病痛缠身,她时常在口袋里备着胃药,这次没有,想来是放在包里。
宁染出了厕所就下意识沿左侧的长廊走,一路扶着墙,头顶的大挂钟在此刻“咚”的一声敲响。
下午四点整。
楼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宁染望下去,看见景家庄园的老管家正系着领结,命令身后的保镖动作迅速点。
看着数名保镖钻进门外一辆又一辆的黑色保时捷,扬长而去,面前的画面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宁染有种不好的预感。
景家虽在沪城的地位不小,却很少有这么大阵仗。
除非,是那个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