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鸿轩瞳孔微缩,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脚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刚好踩在碎瓷片上,脚下异物感让他回过神来,以极低的声音道:“我何尝不希望醒来的是……王爷呢。”
尽管他面前有一位王爷,话中未尽的叹息却让人觉得另有所指。
夜,已经过了最黑的时段,然而黎明,还很远。
温鸿轩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民宅,就如他们悄无声息的来,但这座民宅的戒备并未解除。裴元瑾从屋顶上下来,在黑狗闹出动静前,直接将它击晕了过去。
温鸿轩走的时候居然没有关门,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刻意没关,倒也方便了裴元瑾进出。
他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头发枯黄的人瘫坐在一张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毯子一角垂落在地,离瓷片极近。
经过刚才的偷听,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观察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看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叫喊,而是抬起手,示意他快走。
裴元瑾看看他,不进反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陇南王?”
语音落下的瞬间,十几支铁箭便破风而来,其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几乎让人避无可避,但裴元瑾仿佛毫无所觉,依旧朝着原定的方向,一步一步朝前走。
只是当箭矢接近他后背时,仿佛遭遇了无形的旋涡,原本分袭而来的箭矢竟然扭成一束,然后垂直向下,插入地面。
陇南王目光从插在地上的箭矢慢慢往上移,落到裴元瑾脸上,看似淡定,但抓着扶手的拳头泄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裴元瑾离他三尺远的位置停下,扬眉看着他。
陇南王仿佛此时才想起他刚才的询问:“我是。”
话音刚落,门外先冲进来三个黑衣护院,很快又冲进来两个,一共进来四拨九个人。
裴元瑾冷漠地侧头,目光往后一瞟。
那九人怕他对陇南王不利,不远不近地围着他。
陇南王摆手道:“退下吧,他是我的……一位朋友。”
说完又刻意地看了裴元瑾一眼,裴元瑾没有否认。
“吾等护卫王爷安全,不敢擅离职守。”
九人磨磨蹭蹭不想走。
陇南王冷下脸:“下去!”
九人犹豫了下,有的盯着裴元瑾的后背,有的盯着地上的箭束,无论如何,还是慢吞吞地离开了房间,只是他们也没走远,就在院外面远远地看着。其中一个还抱起了黑狗,在那里为它运功,直到它“呜”的一声醒过来。
陇南王眸光沉了沉。他们阳奉阴违的表现一再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一场笑话。
裴元瑾没空理会外面那些人在想什么,他只想着傅希言还在门口的树上等他回去,当下收敛心神,单刀直入地问:“虞姑姑寻你,为何避而不见?”
陇南王似乎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连自我介绍都没有,一上来就是“虞姑姑”,微微一怔才道:“终要别离,何必重逢。”
裴元瑾心里念着傅希言,耐心极度缺乏,讥讽地说:“生来要死,何必生存。”
他目光扫过陇南王藏在毯子下的双腿和轮椅,显然以为这就是症结所在,但他实在不擅长说服,见陇南王不为所动,冷着脸往外看了看。
站在院子里的护院们顿时绷紧了身体,连黑狗也
发出了警告般的低吼。
傅希言打了个哈欠,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无聊地捏来捏去,心中揣测着裴元瑾进去以后看到了什么,会不会见到陇南王,他是不是被温鸿轩囚禁了拿来威胁张祖瑞,张祖瑞是不是怕救不出人让虞素环失望,所以干脆没说。
乱七八糟的想法倒叫他略微提了提神。
黑暗中,橘红的亮光自不远处的屋舍群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