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若是将养人的功夫放在净皮上,就不会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们玄坊了。”
打狗
玄坊的人扭着腰走了,她腰间系着黑色的腰牌,随着她的动作一晃而逝。
被人架起来的闻癸脸上挨了两巴掌。
管事啐道:“玄坊不收这批料子,好吃懒做的东西,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当日黄坊的人被管事停了吃食,上工回来的人听到原因后都愤怒不已。
他们当然不敢反驳玄坊的人,只把怒气撒在了刚进来的闻癸身上。他们悄悄往他的外衣上淋热水,冬日穿得厚,等闻癸发现时,他唯一一套冬衣已经湿透了。
他就这样害了风寒,不出意外的话,几日后就会因为伤寒死去。
闻癸回忆起了前因后果,他的额头滚烫,浑身骨头咯吱作响,冰凉的空气呼到肺部,吐出喉咙时却好似着火一般灼热。
意识和身体似乎是分离的,他的身体这样痛苦,意识却越来越清晰,那腰牌上模糊的字迹仿若重影聚焦,是一个嫦字。
女人的脸他也回忆了起来。
鹅蛋脸狐狸眼有几分俊俏。
他是为何惹了她生气?现在回想起来,闻癸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那女人只定睛看了他一眼,便突然柳眉横竖。
不分青红皂白的管事,还有那些落井下石之人。
若是他不死——
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闻癸紧紧抓住藏蓝色的棉被,已经没有多少棉絮的被子被细瘦的指尖几乎戳破。
“把药喝了。”
一道声音如同晨钟暮鼓,闻癸呈现绿幕的眼前终于映入了别的颜色。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和这里所有蜡黄而消瘦的人不一样,他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和一双极为幽深的眼睛。
男人皱着眉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他显然不愿意重蹈昨夜的覆辙,直接上手捏住了闻癸的下颚,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撬开了他的牙齿,将药灌了进去。
“闻庚,你咋还成赤脚大夫了哈哈?”
“伤寒可是会传染人的,他病的这么厉害,不如搬到后面去。”
“就是,大家还要上工,传染了怎么办,闻庚,你也离他远点吧,每年都有熬不过去的……”
众人嘈杂的声音传入闻癸的耳朵,像是在他的耳道中打架似的,让他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不……”他用尽力气嘶吼道,但是说出来的却是干哑的气声。
后院的柴房年久失修,连个门都没有,若是去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闻癸艰难地撑起眼皮,竭力寻找最后的一线生机。
他想活着,他要活着。
就算是像狗一样地祈求他人,他也想活着。
他的眼睛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男人没有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也没在意他微弱的恳求,他只是皱着眉毛把整碗药灌进了闻癸的嘴里。
酸苦的汤药让闻癸反射性地想吐,酸水已经逆着食道返了上来,男人见他这模样,伸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吞进去。”这服药二十文钱。
是昨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