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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讲完,就见程幕天的脸色如同大晴天里突然飘来一团乌云,瞬间阴晴不定,她忙把目光挪开了去,心想,这事儿怨不得二郎生气,确是自己太鲁莽,郭管事是爹跟前的人,趁爹病重就动他,那是不孝,若爹被此事气得愈发病重,那自己可就是犯下大错了,她越想越忐忑不安,偷偷把程幕天又看了两眼,小心翼翼道:“我不是故意想气爹,实在是觉着,如果他醒来,必要护着郭管事的,那时再办此事可就难了。你想想,若爹跟前有个挑拨他与咱们关系的恶仆,那我们今后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一向棉花里还要藏根针的小圆会介意公爹跟前有个挑拨离间的恶仆?恐怕就算程老爷生龙活虎,她也有千百种手段来将此人除去,她之所以这样急,是怕错失了这样大好的夺权时机,毕竟程老爷终有痊愈的一日,难保不会再娶个管家的女人回来,这叫先下手为强,先剪了他的左右手,再换了整个前院的下人,等到他气恼时,程家已是变了天了。
程幕天的拳头在袖子里攥了松,松了又攥,很想骂小圆一句不孝,但想起自她进门,除了受委屈,就没跟着自己过一天舒心日子,那话就有些骂不出口。
小圆见程幕天始终虎着脸不言不语,心中愈发惶恐,生怕因此影响了夫妻二人的关系,忙去拉他的袖子道:“二郎,是我错了,我这就去向爹认错,若是他不原谅我,我就跪在他床前不起来。”
程幕天一把甩开她的手,“一个妇道人家,甚么事都爱冲在前头,你再有错也有男人挡着,轮不到你出头。”说完他见小圆的眼圈红了,还以为她是委屈的,忙缓了口气又道:“回去歇着罢,记着,此事你一概不知,都是我所为,若爹要打我,你别拦着,也莫要说漏了嘴。”
小圆有些惊诧地望着他地背影。二郎不责怪我不孝。反而要一力承担?采莲轻轻走到她身旁。“夫人。少爷比那些好手好脚地还可靠些。”小圆再也忍不住。站在院子里就哭起来:“傻官人。你是男人就非要出头么。要是再让爹打个稀烂可怎么办。”
采莲笑着安慰她道:“夫人你是关心则乱。你忘了老爷如今地处境了?他再生气也不会责怪少爷半分。”
小圆闻言稍稍放心。扶着她地手一步一回头地走到自己房中。托腮想起和程幕天地点点滴滴。仿佛每次自己捅了篓子。他都是一边讲着不中听地话。一边忙着把事情往自己肩上抗。叫人又气又暖。
且说程幕天打算将郭管事一事暂且瞒下。等程老爷病愈后再去请罪。他打定主意重回房中时。程老爷正睁着一双眼睛直盯着墙角地一只箱子。见儿子进来。忙唤他道:“二郎。你回来得正好。替爹瞧瞧。那个箱子是否被人动过?”
程幕天想起郭管事先前进来是开过那个箱子地。生怕程老爷得知真相。生气牵动伤口。忙道:“一直是我守在房里。并无他人来过。”
他地意思是既然房中无第三人来。那箱子自然就没有谁动过。不料程老爷目光闪烁。竟是对儿子起了疑心。执意要他取箱子来看。
程幕天见老父如此不相信自己,心中的失望一层一层翻滚上来,全堵上了胸口,他也不取箱子,直挺挺跪倒在床前:“爹,那箱子是郭管事动的,他背着你在泉州置办了私产,又偷了卖身契,儿子不孝,一时气急,没等你醒来就将他卖掉了。”
程老爷的一双眼立时瞪得有铜铃大,若放在平时,程幕天早就自请了藤条来,今日他实在是有些伤心,就学了小圆避重就轻的战术,道:“郭管事固然可恶,但爹若为个下人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程老爷哪里是为这个生气,他是恼火程幕天趁他未醒,借了他跟前的人来立威,“请家法来,莫以为我动弹不得就教训不了你。”
屋里的人都是小圆换过的,竟无人敢上前应声,程幕天忙自己起身取来藤条,强命个小厮抽了他几下。他身上疼痛,心中却暗自庆幸,亏得没叫娘子来认错,不然疼就在她身上了。
程老爷勉力抬头朝下看去,程幕天虽挨着藤条,却未和往常一样倔强地抬着头,而是将脸隐在头发里,叫人看不清神色,他心中的胆怯突然就压过了恼怒,忙命小厮住手。
程幕天身上的绸子棉袄早已让带刺的藤条抽成了条子,程老爷大悔,明明想好往后要巴结着儿子的,怎地又动起怒来,这下可好,手里的庄子少不得要多拿一个出去讨他欢心了。
程幕天若是知晓他与程老爷的父子亲情要以庄子多寡来计算,定当大哭一场,但他此时只能看见老父被气得气息不稳,脖子上的白布隐隐又渗出血来,便大骂自己忤逆不道,扑上去替程老爷抚胸顺气,又高声叫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