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非没有松手,只替他将毯子拉开一点。
过了一会儿,云深的神智清醒了一些,便喃喃地嘀咕:"好热……"
宁觉非温柔地在他耳边说:"你在生病,先忍一忍,我们就快到乌拉珠穆镇了,那里有大夫,可以替你医治。"
"我自己就是大夫。"云深闭着眼睛微笑,声音很轻。"那里只要有药店就行,我开方子。"
"好。"宁觉非很清楚他的医术,略微放了点心,却还是忍不住低头看着他,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忽然病了?"
云深软软地窝在他怀里,灼热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笑道:"可能是疲累了一点,大漠里又冷热变化大,身子有些吃不消吧,没事的,吃上两剂药就好了。"
"你这一路上,生过病吗?"宁觉非忽然反应过来,凝神看着他。"以前也这么病过吗?"
云深微笑,勉强睁开眼看着他,愉快地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宁觉非将他搂得更紧,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我若不来找你,把该讲的话都说给你听,死也不会瞑目的。"云深苦笑,想起自己拿到他出走时留下的信札,一时急痛攻心,吐血不止,把身边的人唬得够呛,连澹台牧都惊动了,立刻赶来看他,不停地安慰,就怕他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后来提出要去寻找宁觉非,澹台牧一口答应,只怕很大的原因也是惟恐他想不开,会出事吧。
宁觉非忍不住轻声责备:"你年纪轻轻的,又身居高位,乃国之栋梁,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别死啊死啊的挂在嘴上。我那时候病成那样,你尚且不许我轻言生死,此刻怎么自己倒不避讳了?"
他这么一说,云深立刻想起,赶紧问他:"你呢?你离开临淄的时候还病着,现在怎么样了?唉,昨日光顾着说话了,竟没替你把把脉。"
"好多了,已经不碍事了。"宁觉非轻叹。"你别再为我cao心了,先把你自己医好再说。"
"嗯。"云深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却有些孩子气地要求。"那你要替我煎药。"
"行。"宁觉非立刻便答应,不由得想起了过去那些病中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猜疑,没有避忌,轻松,自然,快乐,云深为他开过许多方子,煎过很多药,亲自为他安排饮食,嘘寒问暖,照顾周到。他至今怀念那样的生活。那些绚烂的花,飞舞的鹤,碧蓝的湖水,温柔的微风,仿佛就在眼前,让他怔忡不已。
云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费力地从裹着自己的薄毯里抽出手来,握住他抓着缰绳的胳膊,轻声说:"你如实在不愿呆在临淄,我们就回蓟都吧,回我们的家。"
他的掌心火热,宁觉非只觉得几乎要烫伤自己的肌肤。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握着自己的手也软弱无力,他实在不忍拒绝,便低低地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商量,好吗?再说,皇上已经下旨,正式迁都临淄,你身为国师,不呆在都城勤劳王事,却回蓟都赋闲,那是怎么个说法?很难向天下人交代吧?"
云深懒懒地道:"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这个理由总是说得过去吧。"
"嗯,那倒是。"宁觉非难得看到他这种惫懒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云深烧得迷迷糊糊的,再也支撑不住,只得闭上眼睛,又陷入昏睡中。
宁觉非心中焦急,忍不住催马急行。
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他们终于看到了大漠边缘。稀疏的绿色糙地映入眼帘,却给人以强烈的生命感。
所有官兵都喜形于色,纷纷加快速度,向前驰去。
很快,一幢幢土石建筑出现在眼前,袅袅炊烟从那些房顶飘出,在蓝天下缓缓飞散,让人感到无比的安慰。
宁觉非紧抱着云深,策马向前,最先奔出大漠,冲进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