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母后可莫要冤枉人。”
太后的脸上显出了慈爱又嗔怪的表情:“为娘的还不知道你?从小在军营里头跟莽汉们学坏了,喝酒时烧刀子都嫌不够味儿,这桃源酿是女人们喝的玩意儿,你尝起来怕是觉得比白水还淡,哪里能谈得上好喝呢。”
皇帝看着酒杯低低地笑了:“难怪都说知子莫若母,儿子算是服了这话。”
太后的笑渐渐浅了些,有些怅然道:“我知道你这是哄我开心……也是个好孩子……”
接着她可能察觉到这里有太多外人,实在不是个谈心的好地方,便收了有些外露的神色,唤人重新上了一壶酒:“我就知道你喝不惯,也不用勉强,这里特地给你留了你爱喝的。”
相比于太后的态度,皇帝显得十分平静,他没怎么说话,只是笑着受了太后的好意。
“给每人的桌子上都添一壶吧。”
太后的心情明显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也尝尝皇帝爱喝的酒……保管一杯就醉。”
德妃道:“太后娘娘真是一片慈母之心,臣妾等见了都觉得感动极了。”
其他人包括淑妃也都附和起来,一起感叹太后皇帝之间的母子情深。
邵循听了却有些不太赞同,可能是她从小所处的环境与众不同,亲人之间关系也更复杂些,所以对亲情这个话题有点独到的理解。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感情……怎么说呢,有点像邵循自己和邵揆之间的的那种意思。
爱还是爱得,疼也一定很疼,但是……隔阂却比那自来就有的亲情更加深重,像是一道不算宽却深不见底的鸿沟,隔在两人中间,外人看不见,但只有自己知道这道鸿沟有多么显眼多么难以忽视。
邵循原本一直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一句话不说,希望所有人都能把她忘了最好,但是现在却忍不住像皇帝那边看去。
宫人正在重新将杯子倒满,皇帝此时垂着眼睛,像是在观察杯中澄清的酒水,邵循有些怔神的望着他略显平淡的表情。
就在这时,皇帝的睫毛抖了一下,冷不丁的抬起眼,精准无比的抓住了邵循没来得及躲开的目光。
真的是“抓”。
两人的距离其实只隔了一个座位,已经非常近了,那道视线几乎是将邵循紧紧的钉在了原地,她的瞳仁有一瞬间的紧缩,目光被锁在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不能移动分毫。
或许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过了眨眼的一瞬间,邵循骤然将目光收回,猛的低下头紧紧的盯在桌面上。
或许是紧张,也或许是急于掩盖自己的情绪,邵循的手胡乱的在桌上摸了摸,摸到一个杯子,她正巧觉得喉咙干灼的要命,便连忙快速的端起来,想都没想就一饮而尽。
“咳、咳咳!!”
这是再倒霉也没有了,邵循情急之下拿错了杯子,将刚刚太后新赐的烈酒当作桃源酿喝得干干净净。
那酒果真烈的很,就算是习惯饮酒的人恐怕都要小口的抿着喝才能受得住,更别说邵循这种顶多喝点果子酒的人了。
当场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她还记得这是在太后的宴上,尽全力捂着嘴巴减小着声音,憋的眼睛都红了。
皇帝眼神一凝,下意识的直起身子。
就在这时,从刚才起一动也没动简直毫无存在感的邓妃突然凑了过去,帮着邵循拍打着脊背,又替她抚了抚胸口,好歹帮她把咳嗽压了下去。
邵循就着邓妃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口中的灼烧感多少减轻了许多。
她心有余悸的深吸了口气,再也不敢去看皇帝了,只对邓妃道:“娘娘,谢谢您。
也幸好太后被德妃等人缠着说话,那边热闹,倒没人注意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