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楞了一下,“怎么先生还没有成婚吗?我不是写了和离书给先生吗?”
说着说着,她沉默起来,把脸埋进臂弯里去。
半晌,她抬起闷得绯红的小脸,挤出一抹笑,“先生还是我哥哥呀。待日后我成婚,我请先生做主家席。沈二哥哥与我自幼青梅竹马,定然不会不同意。他待我很好很好的,先生再不必担心我。反而先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几个月,怎么就消瘦成这样。”
说着说着,她眼底盈出泪光,不知是在伤心他这样憔悴,还是在伤心别的什么。
谢珩沉默片刻,又问:“宋大娘还好吗?”
她哽咽,“很好。他们不惯住在相府里头,我哥哥在外头给他们买了新屋子,离得不远,我随时可以去看他们。若是先生想我阿娘,我明日便带先生去看看他们。”
谢珩颔首,眸光沉沉:“那就好。大家都好,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这时她听到外头有动静,连忙擦干眼泪,想起自己还有许多话要同他说,再次嘱咐,“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先生早些过来,还有别忘了吃药,知道吗?”
言罢不待他回答,就匆匆离了假山。
此刻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直待小寡妇与许凤洲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手抖得厉害,掌心都是血的谢珩从怀里摸出那对珍珠耳珰来,伫立良久,手一松,沾了血的耳珰落在地上。
他看也未看一眼,从假山里走出来,大步向府外走去。
他知道,他不会去赴她的约。
早已经守候在相府门外的齐云见他一脸沉郁地出来,忙将他迎进马车,又见他好似还很平静,一时之间也不晓得他究竟与小寡妇发生何事,只是道:“殿下方才一离席,许侍从就回来了,然后向我询问您去哪儿了,微臣便擅作主张说您已经离开,还说您不过是顺道来瞧一眼,叫他千万不要声张自己去。许侍从此人向来守口如瓶,想来连沈探花同许小姐也不会说。”
谢珩没有作声。
齐云踞坐在一旁,也不敢再多言语。
半晌只听到淡淡道:“你做得极好。”
齐云听到他这话反而更不安起来,只叫人回东宫去。
可他却如同坐定一般,半句话不再言语。
待回到东宫以后,他径自入了那间临走前特地给小寡妇布置得极其雅致的宫殿里,关上门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当值的齐悦将齐云拉到一旁,询问:“不是说去接娘子了吗?怎么就殿下一人回来了?”
“别提了!”
齐云哭丧着一张脸,将这段时日南下江南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担忧,“也不知今日那小寡妇同殿下说些什么,殿下自相府出来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也不大生气的模样,可这样反而瞧着更吓人。”
齐悦不曾想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可一点他却是十分肯定:殿下同小寡妇彻底没有可能了。
赐婚圣旨是殿下亲自下的,自古以来君无戏言。
殿下这样憎恶圣人抢夺臣妻,逼死臣子这件事,就算是再喜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要小寡妇。
齐云自然也明白这些,正是因为如此,才晓得殿下心里有多难受。
他道:“许侍从那样城府深沉,老谋深算的一个人竟然就由着自己的妹妹这样胡闹?说赘婿死了,他就真当死了?也不查查?”
齐悦道:“连靖王这样的人旁人就算是瞧不起,顶多也是在背地里议论,明面上谁不捧着敬着?可许侍从都未曾将他看在眼里,区区一赘婿,恐怕他连名字都不会问。在他看来,他妹妹就是嫁过十次八次也是宝贝,更何况以许侍从极其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是娘子的赘婿抛弃了娘子,恐怕要杀人泄愤。娘子估计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许家是百年氏族,祖上不仅出过几朝宰相,还出过皇后。
若不是许家小姐走失,恐怕也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人选。
许凤洲自幼就飞扬跋扈,目下无尘,揉不得半点沙子,尤其是妹妹走丢以后,更是变本加厉。
整个长安,除了卫昭,就数他最横。
也就在殿下面前,勉强收一收自己的狐狸尾巴。
只是一遇上自己妹妹的事儿,他半步不肯相让。
前几年礼部赵尚书的幼子不过是说了一句“指不定许小姐被卖到哪里做歌姬”,被他恰好听见,他当场动手打折了赵家小公子一条腿,若不是齐云拦着,恐怕另一条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