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皇帝再看不惯谢家,也不敢妄动,这些年谢家人为朝廷挡了太多的动荡,京城委实太平得紧,只是人才往往出在乱世里头如今这京城里头,能够用的武将已经没有多少了。
“孩子……”谢宁已经穿上了仆人递来的衣服,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谢家不会这么容易倒的,你的性子我们觉着是可爱,但是旁人并不这么认为,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到时候,我定然给你十里红妆,叫京城所有的女子都羡慕我家囡囡。”
平常人家都会叫自己家里极为疼爱的幺女幺子为囡囡,谢宁这话就是在说自己只是她的家人了。
没有人会对从一而终的善意毫不动容,笙歌这时也有些微微的失神,良久才笑了出来,“四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就算是把自己所有家当都给我当嫁妆又怎么样呢,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也是一样的没意思,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理应受到最高的礼遇,我不能够因为我自己一人,便连累整个家族。”
要是她真的嫁了惹怒了皇帝,那她怎么完成任务,她才不相信对自小爱护自己的兄长都可以下手不留情的皇帝,会在乎谢家这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有再多的嫁妆又怎么样!
“清儿,”清河老王爷站在廊下,慢慢的蹲下来冲她招手,“你长大了,知道得也多了,可是你没有当过父母,我呀,这把年纪也活够了,这谢家早就已经惹了猜忌,皇上早晚也是要动的,何不先把你给交代个好人家了呢?”
笙歌叹口气,谢家人对原主是真心的好,好得她都有些愧疚,只是她看得最重的,依旧是任务,“我就这样跟你们直说了吧,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喜欢那所谓的妇道,我也不喜欢困在四四方方的高墙里头,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要去看看,墨王是要做大事的人,他陪不了我。”
不顾清河老王爷震惊的目光,笙歌微微屈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行了一个半礼,“父王,四叔,你们已经疼了我这么多年,也惯了我这么多年,这次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我为鱼,谢家为熊掌,请你们千万保存谢家。”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个模样,头上绾的飞仙髻和鬓边的细碎小花提醒着两人,这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女孩儿,其实也不过才十几岁罢了,才这么小的一只,就担心得这么多,说到底,也是他亏欠了。
“好,清儿,”清河老王爷走下回廊将她扶起来,“你以后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们不嫁,只是啊,要记得时常来看我们这把老骨头。”
笙歌被说得眼眶有些发红,但是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清河老王爷又想到她在街上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于是又开口提醒了几句,不可多食之类的话,这才放笙歌离去。
悦欢见老爷没有怪罪她的小姐,一张脸挂满了欣喜之情,走路都轻快了很多,似乎要蹦起来一般。
笙歌得了承诺心里也极为高兴,又想起在秦淮河畔买的小东西,立马加快了脚步,早就把清河老王爷的嘱咐忘到一边儿去了。
只是好景不长,清河王府中轻松的氛围也只是一时而已,随着宫里的太监捧着圣旨浩浩汤汤的进到清河王府,气氛便一下子沉寂起来了。
“清河府谢宴清接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清河府郡主谢宴清,闻之乐天达观,聪慧活泼,与朕之侄儿墨王亦有皇家所赐婚姻,特此,召其入宫一叙,钦此。”
那太监语调缓慢的念完了圣旨,伸手虚托了一把,便又道,“郡主,您快些起来吧,皇上还在宫里头等着呢,去晚了可不好。”
清河老王爷连连点头,并没有看不起太监阉人的形色,“多谢公公前来宣旨,本王家里头的清儿顽劣,还请公公去偏厅饮茶,稍等片刻,容清儿换身衣服,在去面见圣上。”
清河王府百年积蓄,那太监自然不好过多为难,且清河老王爷的话实实在在的把他当成了对等的关系,并不像某些人一般歧视阉人,也让他心情好了很多,“王爷,您客气了,郡主只管去换身衣服就是,奴才就在这儿等着吧。”
谢四爷谢宁此时已经收敛了在她们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了,整个人都正经起来,倒也唬得了人,“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是清儿的四叔,膝下无子无女,还没有回京几日呢,正想跟清儿好好儿相处几日,圣上突然这般……真是出乎意料。”
那公公也是个人精儿,伸手接过谢四爷悄悄的递给他的玉佩,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朗,跟着走了几步,便道,“这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当今圣上没几个公主,清河郡主又一向与圣上亲近,自然便格外关心些。”
谢宁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又给了好些赏钱,自家这侄女儿在秦淮河畔殴打墨王一事,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只是不知是福还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