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妖女!你是何居心!莫要以为凭你妖言惑众之辞便可动摇我西陇军心!陛下九五真龙之尊,岂由得你信口诬蔑!”仿佛被我刺中了要害,方逸一时恼羞成怒竟口不择言当众唤我“妖女”。
当时,方逸将我擒出船舱那人看向我的那一刻,我便知他绝非桓珏。朝夕相对十余年,他望着我的眼神由最初的疼惜宠爱慢慢转变为落寞忧伤,再到后来的爱恋情深……与容貌无关,与身份无关。云家之人素来以姿容出众而著称,他自小生活在云家的环境中,“惊艳”这样浅薄的眼神绝对不会属于他本人。方逸擅长易容之术,想找个身形与桓珏相仿之人再将其容貌改至九分相似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
“方逸!应是我问你‘是何居心’才是!若此人是西陇陛下本人,两国国君率兵交战,西陇陛下尚且未出一言,你一个国师如此多话是否有越俎代庖、擅作主张之嫌?”我转身向他,咄咄逼近,“又或者此人根本不是西陇陛下,乃是你方逸万里选一的傀儡替身!方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人假扮一国之君,意欲何为?做出此等瞒天过海的勾当,国师莫不是亦对这天下秀美江山动了心!可叹西陇忠心卫国的将士竟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正在为一个狼子野心之人抛头颅洒热血!西陇陛下现今人在何处?”
身后,西陇将士皆因我的言语震惊万分,有人疑虑,有人惊恐,有人愤慨,一时哗然。
方逸额上青筋暴突:“妖女!若不是因为你这妖女!吾皇又岂会顽疾缠绕,久病难愈!我恨不能将你抽筋剜骨换回陛下的龙体康健!”
“放肆!”一艘小船在密密的战船中分开一条水道,船首站着的竟是脸容苍白、无甚血色的桓珏!“是谁准许你对容儿出言相辱的!”
衣带当风,脚尖轻触水面,投下几轮还未来得及扩散的涟漪,桓珏飞身跃上了战船,立在我的身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水墨渲染般将眸光倾泻而出。
我瞪着方逸,目不斜视。
那假冒之人早已虚汗涟涟,此刻更是腿脚一软,双膝跪倒,以头触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人假扮皇上罪该万死……”言罢,那人怯怯地瞅了一眼方逸,“是……是国师逼小人的……小人迫不得已……万望圣上明察……”
“圣上!您需静养三月,怎可轻易下榻,陛下的龙体康安事关我西陇兴衰,陛下怎可恣意为之!”方逸撩起长袍下摆,一个下跪,言辞恳切,面上着急担忧之色尽现,又有几分震怒,看似并非作假。而桓珏似乎对那假扮之人并不甚惊奇的样子,难道他早已知晓,或者竟是他与方逸早便商定好的?
但是,他究竟得了什么重病?竟然需要在床上静养三个月连两国交战都不能亲自参与而需要用一个替身代替?缘何那曾经面若冠玉的脸庞如今竟苍白得近乎透明?身形较之一月之前在雪域皇宫中所见又单薄了一些。
一丝酸涩疼痛在我的心底悠悠泛起,却被我强制压下。
相忘于江湖,我终究无法做到,即使他已有妻有女,即使他已高居庙堂,即使他再也不是当年纯净如水的小白。
害怕自己再次耽溺于其中,我避开眼睛不看他,心中不停提醒自己他是如何置云家于水火之中的。
“寡人的身体不劳国师惦记。心疾可治,心病无药,静养又有何益?国师若真为寡人着想,为何屡次三番欺瞒于朕?为何让人窃了朕的画卷私自派人行动?你明知朕……”一阵猛烈的咳嗽伴随着方逸的惊呼:“陛下!陛下!”
我猛然看向桓珏,却见他推开上前搀扶的方逸,将适才捂口的绢帕一拢兜入袖中,眼睛对上我温柔释然一笑:“容儿,你终于肯看我了……”我眼尖地瞥见一丝触目惊心的猩红被他收入帕中,心中一痛。
子夏飘雪突然抚掌一笑,似乎饶有兴致的样子:“今天的戏颇有几番意趣,原来是唱的是‘真假双龙计’。”他一把将我揽过,“如今真伪已辨,朕与皇后也就不扰两国陛下兵戎相见的兴致了,这便告辞了。”
“慢!”桓珏抽剑送风、一气呵成,剑如游龙走蛇瞬间直指子夏飘雪。子夏飘雪将我推开,灵巧地一个侧身避开剑气,两指闪电般夹住剑锋将其弹开:“妹夫这是何意?”
桓珏脸色铁青,怒气如惊涛拍岸汹涌澎湃,我从未见他震怒如此:“原来,出尔反尔便是你雪域国一国之尊的处世之道!难道雪域陛下忘了与朕立下的协定!”
子夏飘雪紫眸渐浓,却笑得益发妖艳:“朕倒是记得,怕不是西陇陛下自己贵人多忘事了?朕记得妹夫当时可是允诺‘御驾亲征’,如今这真假双龙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