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开,她便本本分分地抱着那个洗得有点起球的米色帆布包,手指一直在轻轻玩着包带子,直着腰,并着腿,座位明明那么宽,她却只占了那么一小块地方。
其实这样也挑不出错。
但也许是因为曾见过她另一面,有了鲜明对比,才会觉得这时的生疏和沉默,让人发闷。
殊不知,在别人眼中正在cos哑巴的尹之枝,其实正在检查自己的各项数值。
没想到,才刚上车,生命值就有了变化,多了10点的灰色细沙。
尹之枝:“!”
是因为她上车前很有礼貌地说了谢谢吗?
哎,不管了,反正肯定和岳嘉绪有关。而且还能肯定,岳嘉绪没和她计较刚才坐了他大腿的意外。
上车真是选对了,死亡buff,退退退。
尹之枝悄然吁了口气,双肩也放松了些许,回过神来。
虽然有点迟了,但她也隐隐感觉到,车里的气氛似乎安静过了头。
不,简直像一汪死水。
应该和岳嘉绪说点什么呢?
尹之枝烦恼了一下。
以前她不管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会跟他说,但现在,难道要她说自己在甜品店打工的感想?每天卖了多少种蛋糕?
岳嘉绪怎么可能喜欢听这种无聊的事。
尹之枝揪住了帆布包的钥匙扣,左思右想,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问道:“岳先生,老太太的身体,最近还好吗?”
岳老爷子身体硬朗,老太太则不像老伴,近十年来,动过两次大手术。前两年,还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变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还经常不认得自己的家人。
但在岳家,除了岳嘉绪,尹之枝最喜欢的就是这位老人了,她很慈祥,还会叫她“囡囡”,也是真假千金事件爆发后唯一一个没有对她改变态度的岳家人——当然,这也许是因为她有老年痴呆。
岳嘉绪垂眼,看向她,淡淡道:“老太太很好。”
尹之枝听了,发自内心地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是吗?那就好。”
接下来,尹之枝又借此打开了话匣子,问了岳家几人的身体状况。她不敢问得太深入,就当成是问候很久都不会见面的亲戚。
好在,岳嘉绪并没有像她担忧的那样不理她,奚落她。
他都回答了她。
尽管每句答案都很简短,尹之枝已经很受宠若惊了。
担心一直这样问下去,岳嘉绪会觉得她在查户口,很烦人,尹之枝见好就收,不久就闭了嘴。空调吹得很舒服,座椅又柔软,尹之枝搂着包,开始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她就迷迷糊糊地歪着头,打起了瞌睡。
冷不丁地,她被一下猛烈的刹车感叫醒了,身体往前一冲。以老陈的驾驶技术来说,这很罕见。尹之枝朦胧间睁开眼,余光却瞥见,岳嘉绪似乎收回了一条手臂。
他刚才是……想抱住她吗?
尹之枝清醒过来,又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她转头,往窗户外看,发现已经到市区了。刚才有一辆车子的司机突然抢道,老陈才会急刹车。
时间也才八点三十分,上班高峰期还没完全过去。马路拥堵成了长河。尹之枝在附近工作了一个月,又独自坐了很多次地铁,已经大致熟悉了城市的板块,趴在窗户看了一会儿,她提议道:“岳先生,你在这里放下我就好。这里离我工作的店铺也就两个路口,我跑步过去就行。你要是带我过去,不仅堵车,回公司也不顺路吧。”
岳嘉绪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倒是老陈回了头,一脸不赞同地说出了自她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尹小姐,这里是马路中间,不能下车的。”
尹之枝摆手,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这么堵车,车子动得还没我快呢。”
但不管尹之枝怎么说,岳嘉绪也没让她下车。她只得老实坐在车上等着。红绿灯转换了两趟,终于过了最堵的那一段。
八点五十分,车子在甜品店的正门停下了。
尹之枝也不知道有没有耽搁岳嘉绪的时间,下车后,站在路边,感激地再三道谢。
岳嘉绪听着她一句又一句谦卑的“谢谢”,眉头却是慢慢地蹙了起来,忽然冷冷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其实他想问的是,除了刚才那些“身体好不好”的敷衍客套话,就没有别的话要和他说吗?
尹之枝愣了一下,这时,鼻子迎风嗅到了一股奶油香味——是从她工作的店铺飘出来的,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岳先生,你来都来了,要不要进来吃个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