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天际阴沉,如同一块脏抹布,湿湿沥沥,铺在头顶。宾利车沿着铅色机场高速路,朝医院一路疾行,仿佛要与死神争分夺秒。
私立医院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如雕塑般站在那里,眺望着道路尽头。
看见宾利车驶入园区,岳嘉绪大步走下楼梯。他神情凝重,眼底布满血丝,仿佛已在风里立了许久。
尹之枝下车,疾步奔向他:“哥哥,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后半句,心中酸楚,她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
岳嘉绪接住了扑向自己的她,看到她红肿得像桃子的眼,一展臂,将她揽入怀里,收紧了有力的臂膀,短促地抱了她一下,下巴抵住她的发旋。
这个无言的拥抱,透露出了最直接的莫大的安慰。尹之枝鼻子深处一酸,仿佛一艘摇摇晃晃穿过风浪的小船,回到了能停泊的港湾。
因时间紧迫,岳嘉绪并未过多停留,这个拥抱持续了约莫三秒,稳定了她的情绪,他就松了手,低声说:“进去吧,奶奶在等你。”
尹之枝眼圈红红:“好。”
被牵进去的路上,她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电梯门来到顶层,“叮”一声往两边打开。
私立医院整整一层顶楼,都被肃清了。地板打了蜡,整洁锃亮。病房门外,休息厅的几张沙发上,竟坐满了人。尹之枝看到很多眼熟的面孔。
跟上次寿宴不同,今天来了的人,全是与岳老太太沾亲带故的人,有岳老太太娘家亲戚,也有岳家的亲家——祁家人。祁晓莉陪着一个老太太坐在沙发中间。
这位老妇人年过六旬,一头银丝盘成发髻,精明矍铄,面沉如水。
听见走廊脚步声,老太太转头,两道迥然有神的目光扫来,认出了尹之枝,骤然变得冷淡。
尹之枝咬了咬唇,有些不安。
这是已故的岳夫人祁贞的母亲,也就是岳嘉绪和岳榕川的外婆。
因为宋媛插足了祁贞和岳诚华的婚姻,祁家人并不喜欢她这个由宋媛带来的小拖油瓶。但今时不同往日,祁贞的弟弟经营公司,很大程度上都依赖着他厉害的外甥,即岳嘉绪的提携。
说句难听的话,打狗也要看主人。
看在岳嘉绪的面子上,祁家人见到尹之枝,表面还是挺客气的。唯独祁老太太,心疼自己三十多岁就去世的女儿,从来不屑于做表面功夫,也不掩饰对尹之枝的不喜。
十三年前,岳诚华决定收养尹之枝的时候,祁老太太也极不赞成。
谁家的女儿谁心疼,无法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小孩子天生敏感,会看大人脸色。尹之枝从小就怕极了这个老太太,每逢家族聚会,都躲得远远的。
上次岳老太太寿宴,祁老太太因身体抱恙,没有出席。
时隔那么久,再迎上对方,那种熟悉的、自知不讨喜的不自在感,又浮上尹之枝心头。
岳嘉绪察觉到尹之枝的僵硬,微微拧眉,牵紧了她的手,看向祁老太太的方向。
祖孙二人隔着几米对望,一些情绪尽在不言中。
祁老太太花白的眉毛皱起,但终究,还是慢慢地转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