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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愿意愿意!”
白浮屠都整个人愣在一边,想不到自家柔柔弱弱的女儿偶尔竟会有这样惊人的言行。
慕白只是微笑。
朝阳在白皙的脸上渡了一层微粉色,眼底闪烁的潋滟如同海面粼粼波光,眉眼轻扬,嘴角含笑,仿似轻风骤然有了弧度,流连返转,徘徊缠绵。
他拉她起身,将她的手纳入手心,握住,轻声笑道:“好在我还有一只手——执你之手,共守白头。”
***
这夜春雨连绵。
陵安依次拨亮了勤政殿内的灯芯,让殿内显得更加明亮些。
商洛偏北,春日已至,寒气未散,商少君却不让点暖炉,灯光若再暗一些,就显得尤为阴冷。
他第三次递上御膳房送来的参汤,小心翼翼地端过去,商少君仍旧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折子。看了看外面越来越沉的天色,陵安不得不在一旁提醒道:“皇上,仔细汤又凉了。”
商少君放下手里的折子,却是拿了另外一本。但他也只是打开,并未拿朱笔批阅。
陵安扫了一眼傍晚送来的密信,安安静静地放在桌边,他并不知那信里说了什么,但商少君看过那封信后,便不曾再说过一句话,奏折也只看不批。
“皇上,您还未用晚膳。”陵安轻声道,“要不奴才让御膳房传膳?”
商少君只垂眼看折子。
半晌,陵安又道:“皇上,朱雀宫的梅花该是开了。”
商少君终于放下手里的折子,却是沉声道:“陵安,出宫走走罢。”
陵安掐指一算,他们似乎有三年不曾在夜晚私下出宫。他现在还记得宫外的人来熙攘,灯火繁华,只是今夜并非十五,且外面正下着雨。但他也没胆子多说什么,连忙去准备从前出宫的那套行头。
虽然不是十五,毕竟是都城,商铺酒楼关门较晚,陵安跟着商少君,走的是从前常走的路,但三年已过,都城变化颇大,从前的路其实不再是从前的路,路过的铺子也不再是从前的铺子。唯一没有变的似乎只有那家酒楼。
他记得那年中元节,他随着两位主子在这里听过说书,那时候商少君花一两个时辰买回来的面具,现在还挂在勤政殿里间的墙壁上呢。
商少君跨步进去,陵安忙找小二点了几样菜。
这夜酒楼的人并不多,且没有说书先生,但仍旧热闹非凡。陵安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知晓是都城内一户何姓人家给妻子过生辰,请了些亲朋好友到酒楼一聚。
陵安起初还担心商少君会被他们吵到,但看他用着饭菜,面上并未有不耐,也就安静地立在一边。
何生而立之年,一身布衣,显然并非大富之家,但双目有神,面色红润,一说话,嘴角的笑意便蔓延到眼底,不自觉感染在座的每一个人。
“今日内子生辰,趁机邀各位一聚,各位肯赏脸前来,何某荣幸之至!先干为敬!”何生拿着大碗,率先一碗酒下肚,引来一片叫好声。
“何某十六岁离家,漂泊十四年,而今才终于在商都建家立业,略有小成。”何生又倒了满满一碗酒,“父母养育大恩不敢忘!这第二碗酒,敬阿爹阿娘,二老生我、养我、教我,才有了今日的我,儿子感激不尽!”
何生说着,到了两位老者面前,几乎就要跪下,却被二人泪眼闪闪地扶起。
何生一口将碗中的酒尽数印下,再倒一碗,举向身侧的中年男子。
“当年弟弟离家,哥哥不惜举家凑出二十两银子给弟弟做盘缠,十八岁那年弟弟重病,多亏嫂嫂日夜照顾,二十五岁哥哥又卖掉家中田地支持弟弟做生意,哥哥嫂嫂的大恩……不言谢!”
中年男子大笑着拍了拍何生的肩膀,“弟弟如此客套作甚!这碗做哥哥的先干了!”
何生与他碰碗共饮,面上的红润愈甚,轻轻拉起身边的女子,眼底的光亮便沾染了雾气一般,柔软下来,“何某十六岁娶妻,十六岁出家门闯荡,十四年来穷迫过,潦倒过,却从未失意过,只因无论冬雷夏雨,富贵贫穷,都有阿芙相伴。”
名唤阿芙的女子面色蓦然一红,笑起来眼角带着细纹,却并未给人沧桑感,只看到满眼的幸福。
“何某上有父慈母爱,左有长兄亲如手足,右有爱妻不离不弃,此生可谓无憾矣!”何生再次举碗,“今日更有各位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多年来各位的帮助何某铭记于心!来!不醉无归!”
厅中霎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还有拉着何生喝酒的声音。
陵安听着酒楼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还有几坛酒被打破,味道很是刺鼻,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安静吃饭的商少君,想着难得皇上有兴致吃饭,不能让这群人给搅了,便打算上前去找酒楼老板,刚刚抬步却被商少君一眼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