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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黄昏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了绵密的雨丝,整个庭院就像浸染在飘飞的水雾之中,呈现出一种水墨画般的韵致。之前还零零落落的那些紫阳花,此刻却像吸取了雨水的灵气般,簇拥着绽放出一簇簇淡蓝色的花球。而站在花前的晴明,也像画中的佳人一样,好像伸手可及,却又无法真正触摸。这样的晴明,有种雾里观花的美。偶尔有雨丝穿过走廊的栏杆,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就像情人的轻吻,温柔而湿润。沙罗从木格窗里看到这一幕时,心里也跟着浮起连自己也说不清的水雾。
窗外传来绵密而细碎的雨声,开始是春蚕嚼桑般的沙沙悉悉,然后像密集的豆点一样击在紧闭的窗扉上,不久就听到了水滴从屋檐滴下的声音。雨越下越大了……她担忧地望了晴明一眼,想了想,从房里拿了一样东西就跑了出去。
晴明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寒气透骨的地面上,任雨水毫不留情地落在自己身上。尽管是春天,但那丝冰透心扉的凉意还是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他感到雨似乎停了。抬起眼一看,只见沙罗正擎一柄红伞站在他的面前,为他遮挡住了雨水,透过迷离的雨水,她的眼底有一丝温柔与怜惜像丝线一样轻轻牵扯着他。在一瞬间,一层层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令他稍稍有眩晕的感觉,但心里不知为何却觉得温暖无比。
在那些快要被遗忘的期待中,似乎新生的嫩芽正在努力地舒展脆弱的绿色的希望,心中最柔弱的那一点忽然从禁锢的石块中探出头来了。雨下得更大了,柔媚的雨丝变成了水帘,像泼墨一样冲刷着洒向庭院。
风吹起他们的秀发,黑色长发亦在这晨风中微动,两人就这样静静呆着,宛如一副写意的画卷。
第20章似曾相识的右大臣
时间就好像流水一般静静淌过,当八重樱再次盛开时,贺茂家的小姐沙罗终于迎来了行成人礼的日子。成人礼刚结束,沙罗的房里就进来了几名侍女,麻利地在她的屋子里挂起了幔帐和垂帘。
按照传统,贵族女子一旦成年之后都需要在垂帘后面和男性交谈,即使是父亲兄弟,也是一样。沙罗的父亲贺茂忠行所担任的阴阳头虽然是从五位的官职,但他一直深受村上天皇的宠信,经常受到天皇的召见,身份自然也是不低,所以沙罗也不得不像其他贵族女子一样,被隔离在了那卷垂帘之后。
不过比这更让她郁闷的是————-现在她所穿的这一套表白里青的十二单衣,又繁琐又沉重,简直就好像上了一副枷锁。
“阿秋,就不能少穿几件?”她耷拉着脸问着面前那位指导她各种礼仪的年轻女子。
“当然不行啦,您是有身份的人。”阿秋微微一笑,递给了她一把递给她一把素白的蝙蝠扇,“还有,如果遇到意外情况,您就要用扇子半遮住您的脸,或者用衣袖也可,总之,不能让别的男人轻易看见您的脸。”
沙罗无奈地接过了扇子,随手一遮。
“这样可不行,沙罗小姐,持扇的时候右手要握住扇子下部,使扇尖微向上斜;左手握在中间,拇指在上,四指在下。”阿秋笑着纠正她的姿势。
“啊啊,我知道了。”沙罗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沙罗小姐,您刚才这样张大口说话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请您记住要用半开的扇子遮住嘴巴;说笑的时候要低下头,以扇面覆于唇上。”
沙罗紧紧拽着扇子,她的忍耐力快到极限了……在阿秋解说的一堆礼仪下,沙罗的头脑开始发胀,她看着阿秋的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好奇她说了这么久,怎么就不累呢。
过了几日的一个傍晚时分,贺茂忠行和保宪来到了她的房里,隔着竹制的垂帘,沙罗隐约还是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只是觉得这样和他们说话很不习惯。
“沙罗,最近的礼仪学得怎么样?”忠行大人笑着问道。
“父亲大人,为什么非要学这些枯燥的礼仪,沙罗不想学。”沙罗立刻开始大吐苦水。
“怎么能不学,你行了成人礼,就该嫁人了,还这样由着你的话,以后谁还敢娶你。”保宪在一边插嘴道。
“你哥哥说得有道理,父亲之前一直放任你,但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必要的礼仪还是该学的,明白吗?”忠行大人点了点头道。
“我不要嫁人……”沙罗皱起了眉。
“傻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呢?”忠行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好了,我还有些事。保宪,你呢?”
“父亲大人,保宪还想和妹妹说几句。”
“也好,不过不要待太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