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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压低声音,“是我待他好,他和我贴心了,才偷偷告诉我,说阿姨,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哦,我就是要和她对着干,我要是考一次第一名,以后不得了了,都要考第一,那不如一开始就考最后一名,她么没希望了,也就不折腾我了呀。”
金曼曼除了和同龄女性之外,人缘其实是满好的,她平时习惯打扮低调,就是因为这样能更多限度地降低外表的攻击性,获得婆婆妈妈们的喜欢。张阿姨和她是很能处得来的,至少信任她能一起吐槽老板家庭,不会被出卖。“这个事情我也不敢告诉太太,小孩子确实已经够可怜了,走到哪里都被他妈妈用监控盯着——你晓得伐金小姐,还不让我抱弟弟,说是小孩子要坚强,不能妈宝,不能把他给惯坏了。”
张阿姨自己未必是多么完美的母亲,她的孩子或许也是长辈带大的,但是,现在她确实对何小弟倾注了真切的关心,其中也不无一丝朝夕相处培养出的慈爱,她有点愤慨地讲,“国内的规矩真的是落后的!她不抱也就算了,七八岁的小孩子,别人么抱抱亲亲,又没有很过分的,这都不许吗?这要是放在国外,就是长期存在的精神操控和精神虐待!她要上法庭的呀!就因为她是妈妈,她就可以这样折腾自己的小孩?小孩子是最可怜的,被这样摆布,从小性格歪掉了,一辈子都不开心。”
典型的何太太作风,金曼曼也有一种夹杂了猎奇的惊悚感,家长虐待孩子——这确实不少见,但每一次都让人不忍,只是富裕阶层的小孩,他们经受的虐待虽然也很常见,但更为隐蔽,而且,获得社会帮助的可能也更低。
“何先生也不管的噢?”
“他工作太忙了,几乎都不回家的。”张阿姨叹口气,探头看了一下客厅,又赶忙拉着金曼曼回去,低声说,“不能在厨房呆太久,不然她要起疑心的,这个事情,金小姐你要么劝劝何太太——哎,不要说是我说的。”
看得出来,张阿姨是很纠结的,她又想改变现状,让何小弟过得好一些,又不愿触怒雇主——金曼曼的心态和她如出一辙,她又要赚中介费,又觉得何小弟确实很可怜,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精心地虐待他。
“最近弟弟的成绩是不是有提升一点?”
回到客厅以后,她和张阿姨闲聊起安全的话题,金曼曼感觉坐在摄像头底下全身发痒,好像这所有的摄像头都是何太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这个入侵者。
“对的对的,弟弟其实很聪明的,只是你要掌握和他交流的办法,要和他讨价还价,晓得吧……”
张阿姨虽然只管生活,但是到底母性泛滥起来,对小孩子什么都想管一管——总是想看到他变得更好,向上走。因此,她滔滔不绝向候选人交代心得,倒是让第一个家教有点吃亏了。
金曼曼这份中介费挣得是比较轻松的,AI夫妇寻觅名师未果,只能先放低要求找个大差不差的次选,总是好过没有,他们一肯放低门槛,愿意来面试的人就很多了,哪怕收入没这么高,更多的薪水被规划到成绩激励里去,但仍有大把教培机构出来,有一定经验和成绩的小名师,愿意拓宽自己的职业选择。固然,金曼曼的提成也会因此变少,但她的底薪不变,服务费是照收不误的,做一点文档整理,跑跑腿就能赚个十几万,这钱就和奢侈品代购一样好赚。
按照道理来说,她绝不应该破坏自己和何太太的关系,这可是给她赚钱的大客户,就像是金曼曼绝不会对Ceci指指点点一个道理。但是,当何小弟课间要求上厕所时,金曼曼有点忍不住了——何小弟在厕所里大概待了五六分钟,张阿姨便受到微信,给金曼曼做表情——母老虎抽空了,要她去问问何小弟,为什么在厕所待这么久不出来。
便秘——当然是不可接受的理由,营养师就在家里,怎么会便秘?金曼曼看到张阿姨牵着何小弟的手从里屋走出来,心底实在是很为他难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帮凶,何太太用金钱买来了这一屋子的刑具,金钱的力量是可怕的,这么多成年人,因为它的淫威,在沉默中摧残着孩子脆弱而不设防的精神世界。
她有时候会特别意识到金钱与权势的好,说来可笑,譬如这一刻,金曼曼突然感谢林阳和荀嘉明,他们给了她底气,让她在这一刻有了一点自信——就算何太找她麻烦,又如何呢?她也不过是个依附者,金曼曼现在的地位比何太低,只是因为她尚且还没有真正去依附于一个有权势的人。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此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就算这笔钱赚不到,又能影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