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学的时候,每到放假,我基本不回家,会留在学校的科研室实习。不忙的时候,会来这里来坐着,喂鸟、爬山,以前这湖心岛全是水鸟,近年来都看不见了。”尼禄说。
“生态系统又不是孤立的,不可能其他物种都渐渐灭绝,就留下几支活着。”赫尔格说,“你是没出城看过,城市的排污量太严重了,周边所有的水源和土壤全都发酸发臭,动物成片成片地死。少有一些适应能力强的活下来,都快变异成怪兽了。”
“嗯,为了维护这片公园,每年一区都会给三区拨大量的扶持款,还有专门的蜜蜂饲养点,为了保证这些花能活能开。”尼禄随手揪下一朵,递给赫尔格,赫尔格没有接,尼禄用手指碾碎了。
“重污染的化工厂都集中在九区和十区,污水直接排放出城市,渐渐地,城市就被垃圾包围了,再谈治理,投入和产出根本不成正比。然后城市里的生态系统也逐渐失衡,野生动物少得可怜。”
“你家那里,还有野生动物吗?”尼禄问。
“多了,”赫尔格在尼禄期待的眼神中不怀好意地说:“老鼠,蟑螂,蜘蛛,蜘蛛这么大个头的,趴在房顶上。还有蜥蜴,苍蝇,哦对了,蚊子也是这么大个的。”他一边比划,一边偷偷在尼禄瘦白的胳膊上用指甲掐了一下。
尼禄面色惨白,收回胳膊抱在胸前,嘴里念叨着:“这不行,苍蝇,讨厌。”
两人继续向前走,贝壳白的小路没入了湖水,变成了六边形的水面踩台,延伸至湖心的小岛。岛的一侧是一颗巨大且茂密的柳树,柳条随着微风轻轻撩动着水面,笼着一汪阴影。岛的另一侧有两个银白色的伞状凉亭,琴键一般的光辐板呈放射状发散开,伞柄是个充电桩。
来到这里之后,空气湿度显著增加了,就算没有下雨,皮肤的表面也湿漉漉的。湖边的石头上覆满了青苔,圆润的,毛茸茸的,绿油油的,石头缝里开满了小白花。赫尔格脱下外套,解开袖口的系带,把袖子撸到胳膊肘。
“小心滑。”尼禄话音未落,身形却一侧歪,要不是赫尔格眼明手快地拽住他胳膊,尼禄就要倒栽葱扎进水里了。
“还我小心呢。”赫尔格嘲笑他,“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不料尼禄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张开双臂说:“好啊。”
“不行,”赫尔格一秒拒绝,“你这身体就是需要锻炼,走,加快步伐,冲向温泉。”
湖心小岛的背后的小山就是原温泉村的旧址,一座石桥自湖岛向上延伸,依附在山岩上,从半腰就被雾气所笼罩。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尼禄不适应地咳嗽了几声,眼下的皮肤泛着病态的潮红。
“你还好吗?”赫尔格不禁担忧,“你不会忽然死这儿吧。”
“不会。”尼禄摘下口罩,从兜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塞进嘴里,就着一旁的直饮水笼头吞了下去。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说:“走吧。”
赫尔格虽然没到为智人操心的份儿上,但尼禄总归是为了带他放风才到室外来徒步爬山,要是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也有点过意不去。
“你说你小时候身体没这么差的,”赫尔格说,“发生了什么?是你说的什么……抗药性?”
尼禄摇了摇头:“不是,我很小的时候,都还没有合成药呢。”
“哦,”赫尔格了然地点点头,“因为没有合成药,你家又买不起天然兽人的补材,所以你身体就越来越差了。”
“我明白了,”他一击掌,“所以你才投身于生物制药工程,为了造福全智人。”
尼禄看着他,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陌生,浅色的五官柔和在薄雾里。“上学的时候,我被绑架过一次,暴露在城外的垃圾场七天,所以落下了病根,从此身体才不好的。”
赫尔格愣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好奇道:“三区还有绑架这种事?这不是美好现代的智人乌托邦吗?”
“意外事故,有实验体出逃,顺手把我给绑了。”尼禄似乎不愿多说,沉默地朝前走了几步,说:“到了。”
石泉村看起来是尽可能地保留了过去的样貌,整片温泉湖古典雅致,周围的植被更加古老,山顶的树木参天,林间幽静,遗漏着丝丝缕缕的日光,和中央公园其他地方的科技感全然脱节开来。山腰的平地上,有上下错落的四口小池蒸腾着热气,池子的周围用河卵石砌起,又垫了一层方石板的台阶。赫尔格探手摸了摸,水是温热的。
“最上头是泉眼,”尼禄说,“第一个池子的水是最热的,越到下面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