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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笋听了这话,一面心下暗自发笑,一面赶忙凑上前去扶主君下了銮车。
凌霜自知行动失矩,于是又准备郑重请罪。南容澈却径直走到凌霜面前,依旧低头笑语道:“不过朕还真有些饿了。思暖你饿不饿?”这话虽极平常,教人听起来却不无挑逗意味。
此时已近日晡,凌霜亦觉腹中要唱起空城计了,却对南容澈此问避而不答,只道:“陛下要凌霜随驾进宫,应不是为了一同用膳吧?”
南容澈本来是因为不愿意见凌霜再去费心寻找晏麒所赠之物,才要将她带回宫来,此时被她一问提醒,不免把刚刚在銮车中引逗起来的兴致扫除了大半,便将脸色一沉,转身进了清心殿。
凌霜不解何故,却也只好相随进来。南容澈一径走到御案前,方回过身来,语似含讽地向凌霜问道:“你不是说晏麒送的那东西很要紧吗?难道不想进宫来找找?”
凌霜并不曾理会南容澈这话的言外之意,既听他如此说,便直言回道:“确实也曾想过可能遗失在宫里了。”于是又转向小笋问道:“是一个孔雀绿绣着白梅的锦袋儿,背面有诗,上头打着米黄的珠穗,笋御侍可曾见过吗?”
小笋自已听出主君说的那句话分明含着醋意,偏偏这平朔将军竟似丝毫未觉,还只管问那暖袋儿的下落。小笋瞧见主君此时脸上的乌云已然更深了一层,并将愤懑警慑的目光都投放在他身上,和凌霜一起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小笋心下叫苦,暗自为难了半晌,终于嗫嚅着说道:“陛下刚不是说饿了么?要不还是先用膳吧。”
凌霜见小笋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借口推脱回避,再看南容澈阴郁的表情,方才领会到南容澈那句话中的讽刺意味。
复又自忖道:如果小笋毫不知情,只消回说“没见过”便也罢了,此时这般推避,可知他是见过那暖袋儿的,只是碍于主君的态度,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承认,自己若再继续问下去,反而令他作难,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那就请笋御侍先去传膳吧。”
小笋听了凌霜的话,也不等南容澈首肯,便答应着退出清心殿去了。
凌霜因知南容澈在清心殿中是一向不议政事不问军务不论君臣的,因而意识到他会为暖袋儿一事感到不悦是另有情由,但亦不想他因此别生误会,便欲向他说明自己急于寻回失物的用意。
刚要开口,却见太后自书架后方转出来,口中冷笑道:“平朔将军真是好大的派势,不但亲随圣驾到宫里来寻自家丢失的物件儿,如今竟连皇帝跟前的人也能随意支使了!”
第二十八章明分际君臣有别
太后这般出现不仅使凌霜吃了一惊,连南容澈见了也不禁讶然变色:“母后怎会在此?”太后却并不理会南容澈的询问,仍然面容不善地盯着凌霜,继续道:“今日若不是哀家亲闻亲见,又怎知赫赫威名的平朔将军已经轻狂到这个地步呢?”
凌霜听太后称着她的职衔,言语中半是嘲讽半是威吓,只得抛开此处不论君臣的成规,以臣礼下拜参见:“太后容禀,一则凌霜奉旨进宫寻物,并未触犯宫规,二则转请御侍为陛下传膳,亦在尊主侍君之例,这‘轻狂’二字实不敢领。”
太后见凌霜竟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回她的话,几乎气到语结,恼怒之下,指着她向南容澈说道:“皇帝你听听,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就敢对哀家如此不敬,真要是让她做了皇后,那还了得?”
前时太后听说南容澈从慈安宫出来便立刻去了靖远公府,便知他定是去求证凌霜之身世,她自已料到了江骋的说辞必然与她不同。虽然太后自知她当时所指欠缺考虑,但一想到她暗中策划立后之事竟这样轻易就被南容澈压下来,心中难免不甘。然而又自知理亏,所以便亲自来到清心殿中等候,意欲再转变方式与南容澈细细商议。待到亲睹南容澈带着凌霜一同回宫,太后却又沉不住气了。
南容澈听太后忽然提起皇后一节,却也当着凌霜之面,意外道破了自己的心事,比起去裁定她率性自辩的言行是否失礼,他此时倒更想知道她听到这话是何反应。于是也不接太后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凌霜。却见她只是眉心一攒,便仍旧从容自若持礼如前,亦看不出是何心绪。
太后亦自悔失言,暗叹不该这时候提起这茬儿——她自知前时所说的那一番往事并不足以使南容澈改变心意,如今更又径直携凌霜回宫,分明是意在宣告他心中已有成数而她的那些话已无足轻重了。此时自己再这么一说,岂不更有了促成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