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何人面对转机,又怎能不欢喜?当妈妈说姜家在筹钱买福利房时,姚雁岚也雀跃不已,趴在窗口上张望工地许久。她妈欣慰过后眉头深锁,“咱们家也帮不上
什么忙,说到底你和尧尧已经定下来,将来你嫁过去,这房子也有你一份。不是为了你们俩个,你姜姨也不会这么着急,急得满嘴生火泡。哎,要是你爸爸在就好了,他是有本事的人,他要是在的话……”
姚雁岚拎起书包,她妈没注意她已经走到门口,更没听见那句“妈妈,我去学校了。”
嘴上仍在念叨当年往事,那个男人的种种好。
对于永远沉溺在过去的妈妈,姚雁岚深感无奈。这个家已经到了这地步,妈妈总不肯面对现实,认定异乡那个男人是因为过得不好、又太过骄傲,所以情愿流落在外也不愿归家。妈妈自言自语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回来吧,没赚到钱没关系,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就好。”
在姚雁岚记忆里,爸爸在家时确实算得上好爸爸。大大咧咧地、总会高亮着嗓门笑,也会抱她和弟弟,回家还偶尔会给他们带些不值钱的小礼物。只是没多久就会嫌妈妈啰嗦弟弟吵闹,不耐烦地收拾行李又回深圳做他号称的那些大生意。
姚雁岚想或者他只是对家庭缺乏足够的责任感、对自由太过向往、也可能他对这个家对妈妈早已厌倦,又重新建立了新家也不一定。而妈妈选择只记住那个男人的好,大概唯有如此自欺欺人,才能在漫长的等待里存有一线活下去的念想。
白桦树下的姚雁岚遥望校门,才放下家里的烦恼,这一刻又是一阵忧虑和焦躁。
闻山一中门口大喇喇停着一辆小跑,车里伸出一只手臂,掸掉手中香烟灰,又收了回去。
九九年的闻山小城,日系的跑车足以吸引半城人眼光,更何况这炫目张扬的红色,挡住一半铁闸门。
姚雁岚下意识地往树后缩了缩,张徨四顾,周遭一个认识的同学也没有。她又急又怕,急的是弟弟景程中午不回家四处游荡,有事的时候总找不见人;怕的是那人的纠缠和不依不饶。
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学校,第一次出现在校门口堵住她去路的时候,他赞她长得好看,又说在闻山活了二十几年,怎么就没见过她。
明明是赞美,说话的人也是无比正经认真的表情,可就是让姚雁岚想起当街调戏这四个字。想起吃夜宵那晚,他样貌凶恶粗鲁的朋友打过景程一巴掌,姚雁岚顿时有些心惊肉跳。当时她假作对方认错人,避开两步。魏怀源伸了下手又缩回去,似乎想捉住她的意思,更让她讨厌且惊惶。
她说你认错人了吧,对方好笑地说认错爹妈也不会认错她。
她无语。
而后魏怀源说带她去吃饭,她摇头说不去,对方接着说送她回家。那时正是放学时分,姚雁岚在门口被他纠缠已久,好不容易瞅见聚头窃窃私语的同学里有个认识的,她冲过去亲热地揽住那位女同学的胳膊,这才就此摆脱。
姚雁岚本以为只是件小插曲,在她拒绝后对方会知难而退。而后的发展出乎意料,魏怀源三不五时地出现,问她什么时候放学,而放学的时候又问她要不要去试试新开的哪家饭庄酒店。她拒绝后他也不生气,说了拜拜就驾着那辆改装过的小跑轰隆隆地离开。
虽然对方不像第一次那样再有鲁莽之举,可姚雁岚仍旧怕得要死。她被保护得太好,家人关爱有加,弟弟凡事都让着他,而姜尚尧更不待说。就连粗豪的黑子哥,每回也只是不小心惹到她哭而已,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她怕的是魏怀源凶神恶煞般的朋友,看电影那晚景程和那个混子差点打了起来,那个混子凶狠暴虐的样子她想想就脚软。她怕惹了他们这些人,一个应对不好,拖累弟弟被打,或者害姜尚尧为她出头后出事。
所以她能躲就躲。
闻山一中中午不开大铁门,只开门侧一个小的。魏怀源坐在门口的车里,学生们鱼贯进出,姚雁岚明白自己不可能躲开他的眼睛。此时将临上课,回校的人越见稀少,她机会更加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