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的是太夫人。
她扬手就把碗盅砸在了冯宛清的身上。
甜白瓷的小盅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茶水泼在她漆黑如墨的头发上、月白色的素绫小袄上,很快地顺势而下,而那些舒展开来的绿色嫩叶则像调皮的孩子三三五五地挂在她的头上、身上,让冯宛清端庄秀丽的姿态平添了几分狼狈。
她冷冷地一笑,正欲说什么,却发现袁瑜的表情很是异怪,而且屋子里一片死寂。
她心生警惕,顺着袁瑜的目光猛地回头,就看见架李敏失魂落魄地站在帘子旁,他身边是满头大汗的梁叔信。
梁季敏白皙的脸庞苍白如纸,眉宇间满是疲惫,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闪闪发亮。
冯宛清不由起身,喃喃地喊了一声“李敏”。
这轻轻的一声,如一滴水落进了烧热的油锅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太夫人。
她拉着梁季敏的衣袖,泪眼婆娑地道:“季敏啊,冯家五姑娘说你对她不敬我不相信,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你要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情愿去死
梁季敏只是呆呆地望着冯宛清,目光戚迷,一言不发。
冯家大奶奶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夫人一眼,道:“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我们家的姑娘,我们定知道禀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温蕙心中暗叫“可惜”,只见梁叔信上前扶住了太大人:“祖母,三弟没事,您别伤心。慢慢坐下来喝杯茶,顺顺气”
沈箴把女婿叫去,只是和他谈天说地,开没有责问他这桩风流韵事,现在看梁叔信陪着梁李敏回来了,欧阳先生知道走该收场的时候了。
他笑着朝太夫人唱了一个喏道:“既然当事人都在场,我看,就我来问一句,一锤足音好了。”
太夫人连连点头:“欧阳先生说的有理。到底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您来问一句,一锤定音。
欧阳先生的目光就落在了冯家大奶奶牙上。
冯家大奶奶有片刻的犹豫。
梁叔信朝着冯大奶奶深深地作了一揖,哀声道:“大舅母,你我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弄筋。袁大人虽然在礼部,同他老人家既是三弟的师座又是我家娘子的师父,闵先生那就更不用说了。这屋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大家说一声,解开了,也就波争了。”
是啊,何必为了一个抱回来的庶女大动干戈。
冯大奶奶想到梁叔信、梁季敏小时候的可爱摸样,含颌道:“就依二少爷所言。请欧阳先生问一句吧”
梁叔信请了众人重新坐下。
欧阳先生就问立在屋子中央的梁李敏:“冯姑娘说,是你对她不敬在前,可有此事”
一千女眷俱都表情肃然地望着他,冯宛清的身子则轻轻地颤抖起来。
梁季敏轻轻转头,望着离自己有三步距离的冯死清,目光含笑,轻轻地道:“是我先对她不敬”
“季敏,你疯了”站在梁李敏身边的梁叔信立刻大喝一卢,却也无法掩盖住弟弟的那句回答。
冯宛清垂下头,雪白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如一截粉嫩粉嫩的藕,斗大的泪珠落在了青石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洇水。
梁季敏苍白的脸上就荡开了一抹柔柔的春风:“是我先对她不敬”
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圈。
“是吗梁季敏竟然承认了是他不对沈穆清坐在临窗的大炕前,望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冯姑娘怎么说
月桂低声道:“任欧阳先生怎么问,冯姑娘都不作声了只是哭。”
沈穆清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水载舟亦覆舟啊我用的是人性,可偏偏人性最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