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北风呼啸了一夜,半夜下了点雪籽,天灰蒙蒙的还未亮,诏狱的门便早早打开。乌漆嘛黑的门洞宛如某种食人怪兽的大嘴,从里头吐出一阵阵令人恶心的腐烂气味。
韩风行不适地皱眉,握着马鞭的手一下一下在掌心敲着。
不多时,穿着诏狱官服的小兵抬着麻袋往外头一扔,接着又是几声重响,装着尸体的麻袋接连从里头被扔出来,四零八落地滚在韩风行脚下。
“都在这儿了,韩大人您领回去吧。”
腰带上绣着莲花纹的男子拍拍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风行看着一地的尸体面色如铁,指着绣衣男子愤然道:“你们是故意的!”
“别这么说。”
男人面色不变:“众所周知诏狱寒湿难捱,又是冬天,这帮要犯从陇州被枷到盛京,命早就丢了半条,见着狱中施刑惨状,惊惧之下死了正常。”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几十号人的性命如老鼠一般轻贱。
韩风行脸上气成了猪肝色,指着那绣衣使骂道:“胆大包天,胆大包天!”
“三司还未提审,刑部还未定罪,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竟敢——”
他四顾满地的尸体,连一个活口都没留。
面对他的愤怒,那名绣衣使面色不变,甚至是笑着道:“那就要问是谁不想让他们活了,韩大人,你说是么?”
韩风行扑了个空,打马回了大理寺,进门时气得牙关咬得咯咯响。
“怎大清早便如此大火气?”
中庭传来一道略显温吞的声音,韩风行抬头见是自己父亲,忙收了脸上怒容,上前搀扶了一把,将方才的事讲了出来。
韩松四十上下,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不少细纹,乍一看上去饱经风霜,不像养尊处优出来的贵人。
他把手里抱着的暖炉递给儿子,韩风行哭笑不得地推回去:“我一大小伙子哪用得上这种东西,您身子骨不硬朗,自己捂着吧。”
韩松低头抚摸着那掉了漆的外壳,语气不无怀念:“你阿爹生你时落了病根,后来便常年抱着这个暖炉不撒手,倒是你活蹦乱跳,打小就火力旺。”
提起早逝的阿爹,韩风行不知怎么接话,便垂手沉默不语。
好在韩松自个儿回了神,对韩风行道:“那赵怀仁想将此事遮下去是万万不能的。你阿爹在天上看着呢,他不痛快一日,我就痛快一日。”
是日早朝,安国公带着七十三具尸体在正阳门外一字排开,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出震惊朝野,原本被幕后之人刻意遗忘的贪污军资案被迫翻出来摊晒在阳光下,安国公手持免死金牌跪在正阳门前,抑扬顿挫地念状书。
“臣,状告户部尚书赵怀仁包庇亲子贩卖军资,结党营私,伙同绣衣局首领容衍刑杀案犯,抹消罪证,其心可诛!”
登闻鼓上达天听,敲响他的竟然还是个皇亲国戚!
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盛京。
“让开!让开!”
贺明章费力拨开人群,带兵隔开了百姓,穿着甲胄大步走到还在声情并茂念状书的韩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