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安成的记忆里,手表可是个稀罕物件,村子里戴手表的人不多,戴上会显得很有身份。
就媒公岳世卿手上戴的那块,要二百多块钱呢。
方安成没什么钱,安橙仔仔细细的数过,他兜里满打满算只有十五块六毛,是攒了很久的,坐车一来一回就花掉八毛钱。
真正的方安成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他只在二姐刚出嫁那会,陪爸妈坐车去过二姐家,要是他自己的话,宁愿走着去县城,哪怕从天亮走到天黑。
不过在安橙看来,这省下的时间可比八毛钱金贵的多。
安成爸妈曾经说过,等他哪天结婚,他们就给他买块手表。
因为这,方安成还暗地里高兴了好一阵呢。
“小伙,你也是去赵县?”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安橙转头,现周围就他一个人在这等车,那肯定就是在叫他了。
这是一个头花白的老爷爷,手上提一个有些泛旧的蓝色布包,佝偻着瘦弱的身子,尽力朝他这边仰着头。
方安成的身高有一米七六,上初中的时候就是班里最高的,直到现在也是村里的‘大高个’,在营养普遍不充足的情况下,能有这个身高实属不易。
所以在这个老爷爷面前,他得低着头:“是啊,去赵县。”
老爷爷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泛黄的小纸片:“那你能帮忙给我儿子捎点东西不,他在赵县干活,我给你地址。”
安橙其实有些为难,本来自己的东西也多,两只手都没闲着,背上还有一包红薯,等去了二姐那还有正事。
再说了,人生地不熟的,捎完东西万一赶不上下午回来的汽车,就要在那里待一晚上了。
不过看老爷爷这个样子,莫非是不懂得怎么坐车?
“老先生,现在坐车多方便,一个钟头就到了,咋不亲自上赵县去看儿子?这样吧,你可以把我当个伴,我在车上照应着你。”
老爷爷摇了摇头:“唉,我想着省点坐车钱,儿子大半年没回家了,他娘给他缝了件新褂子,我想着找人给他捎过去。”
说完,他举了举手上的布包。
听他这么说,安橙起了恻隐之心,只是件衣服罢了,又不重,要不就帮忙捎过去?
就当是积德了。
安橙同意后,老先生千恩万谢,还摸出来两毛钱给她:“你给我儿子说,让他抽空给家里写个信,他娘想他想的睡不着。”
“好嘞。”安橙推辞不过,收下了两毛钱。
刚说完,远远的能看到白色的公共汽车从路西边驶来,车前挡风玻璃下面,放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王堂镇—赵县’。
车身四周脏脏的,沾着不少已经风干的灰土,车门有些破旧,安橙看惯了城市里干净明亮的公交车,一眼看到这个,对比实在强烈。
安橙把老爷爷的布包捆在烙饼包上,地址放贴身口袋里放好,背上红薯,依然一手一个包,朝着车摆了摆手。
老爷爷在一旁不停的道谢,不多时,汽车停下,浓重的汽油味扑面而来。
安橙稳住身子,三两步登上去。
因为这趟车的始站就在王堂镇,所以车上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坐着大概五六个人。
安橙找了个靠后的位置,把东西放好,然后坐下,开始掏钱。
售票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梳着一条马尾辫,上面绑着一朵红色绢花,穿的还挺时尚。
她看见方安成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亮。
看这小伙子的打扮,上身一件合身的棉布白衬衣,下面一条黑色粗布裤子,脚上一双手工做的黑布鞋,头不长不短,洗的干干净净的,柔顺的贴在头上。
他的身材也匀称,不胖不瘦,身上没有烟草味,脸抬起来的时候,还对她笑了笑,牙齿洁白,眼眸清澈,天呐!这么英俊的小伙真是少见!
“上哪去?”
“去赵县,到终点站下车。”安橙递过去四毛钱,售票员撕了票,笑眯眯的递给他。
“你家哪里的?是王堂镇的?”售票员弄好票,干脆在安橙前面的座位坐下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前面这段路坐车的人不多,他俩可以攀谈一会。
看他这打扮虽然干净舒服,不过从这小麦色的皮肤以及拿的行李来看,应该是个乡下人。
“不是,我家是黄土村的,离王堂镇六七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