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我真死了吗?”
商四恶声恶气地坐起来,揉了揉眉心,端起茶杯喝了口冷茶,复又看向星君,“你能不能养只好看点的猫?丑死了。”
星君不为所动:“都准备好了?”
“还差一点。”
商四反问:“你都准备好了?”
“也还差一点。”
“那你问个屁。”
星君正色道:“关闭往生塔不是件小事,这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若亡魂无法得到及时引渡,一旦超过时限,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哪怕只是二十四小时,也很容易出问题。”
“你星君执掌往生塔千年,不要告诉我连这点小场面都镇不住。”
“你该知道我真正的意思。当今社会与以往并不相同,我们应该规避麻烦,而不是主动制造麻烦。直接杀死黑七叶,才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
闻言,商四的笔尖顿住,顿了两三秒,才抬眸看向星君,道:“死亡确实是解决问题最快捷的办法,但你作为往生塔的主人,更应该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点。”
两人作为多年的好友,却鲜少有这样正儿八经论道的时候。乔枫眠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磨墨。
商四放下笔,走到栏杆边与星君并肩。两人一同望着塔里的来来去去的鬼魂,各式各样的鬼身上带着不一样的因果,在这虚无之地,展现着人间百态。
良久,商四道:“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如今是个人治的时代,科技的力量取代了神明,繁荣更甚以往。但历史是个轮回,焉知万年之后,会不会又来一个孔雀王朝。黑七叶受业火焚烧数千年而不死,他的因果还没有断,你即便杀死了他,他也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这世上。”
闻言,星君摸着大花猫的头沉默许久,才问:“如果七叶摩罗之花真的重新绽放,你要把它赐给那个小半妖吗?”
世间只此一朵的神药,黑七叶甘愿为之受千年业火焚烧之苦也要复活的神药,与一个随时都会暴毙的渺小的半妖,实在不对等。
商四勾起唇角,“世间苦乐,不过求仁得仁,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
与此同时,桓乐不知道乔枫眠还在往生塔内,无法借助电子科技与外界取得联系,久久收不到回复后,便又给崇明拨了一个电话。
崇明从外地出差回来,刚下飞机,答应帮桓乐转达,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桓乐只能等,但他自从知道“吴崇庵就是夫子”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怕岑深担心,勉强躺了一会儿,便又按捺不住的起来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就走到了隔壁的院子。
他仍是翻墙过去的。
盛夏的清晨,凤仙花盛开的小院里,朝露随着晨光洒落一地,将久无人居住的腐朽气息暂时压下。
桓乐走到了槐树下,那只影妖还睡在坟头上,头顶盖着一片不知哪儿采来的荷叶,像一顶巨大的帽子。
露水滴答自帽檐滑落,渗入泥土,浇灌着新长出来的一棵青草。桓乐伸手想要将草拔掉,可抓住那纤弱根茎的时候,又不忍心了。
不过就是一棵草,就让它长着吧,何必要拔呢。
桓乐收回手,干脆盘腿坐下,托着下巴跟坟头面对面。他直到现在都难以想象,这坟里住着他的夫子。
转念一想,投了胎的夫子,还会是夫子吗?
夫子和吴崇庵,两个不同时代的人,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结局倒是颇为相似。此刻再回想吴崇庵留下的那封绝笔,便让人愈发叹息。
“夫子,是我啊,半山,您还记得我吗?”
桓乐嘀咕着,心里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却没料到惊醒了坟头上的影妖。
“阿嚏!”
它似乎感冒了。
桓乐急忙后仰,免得被感冒病毒波及,再回去过给阿岑,那就罪过了。可他越是躲,影妖就越是往他身上扑,像是与他玩闹一般,溅了他满身泥点。
“好了好了。”
桓乐一把逮住它,让它安分待在自己的掌心,眼珠子一转,套起话来,“我问你啊,你还记得吴先生喜欢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