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人着急的是三郎的婚事,他自己一点不着急,可把何二两人急坏了。大房何海生早就娶妻生子,如今大闺女都两岁了。他和三郎一般年纪,怎么三郎就一点不着急呢?
这事儿简直成了姜贝妮的心病,青川也好奇,三郎是有了心上人,还是有些小众的爱好。他在那旁敲侧击,三郎更是哭笑不得:“我只是想专心读书,也不是不能娶,总得让我看看人吧?”
这要求有点儿突兀,不符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主流要求,但是在农村还挺普遍的,男男女女没有那么森严的规矩,正式定下之前都会找机会相看一眼,到底是关乎一生的大事。
青川看他娘急得嘴角都起燎泡,想到了一个主意,“三月三不是上巳节么?明年三月,我把府里后院的门开了,请附近村子有未婚男女的人家来赏花,他们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三月三是一年唯一的一天允许家里未婚的姑娘小伙子出门游玩不避嫌的日子。有些相看的差不多的人家,小伙子便趁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看未来的媳妇儿一眼,众人也都会识趣的给他们一点空间,促进一下感情。
若是这一天看上了哪个人,家里条件差不多门当户对,就可以试探一下家里的意见。若是相互看上了,家里又不反对,就可以送梳子了。(梳子代表了白头偕老。)因为自古以来都这样传说,三月三看对眼的夫妻,都是天作之合。
青川让那些人家过来,明面上是去游玩,其实上了年纪的都清楚,那是一次专门安排的集体相亲。会有很多十岁以上没结婚的男男女女‘恰好’在花园里看花赏鱼,大庭广众他们自然是不能干些什么,可看上那么一两眼,总还是可以的。
一般都是至少十三四岁,现在还只是相看一下,要真正定亲,一般怎么也得十五六岁。如果年轻姑娘小伙儿当场就有中意的,可以先打听着,家里满意,便透个消息,待到明年考察期结束就能定亲,用半年时间准备准备,当年就能出嫁了。
村里一般就这个流程。
“好!再没有更好的了。”
姜贝妮一下就认可了这个主意。三郎老大不小了,明年虚岁二十,多少人孩子都有了。幸好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三郎自己也争气,但愿不会被剩下。
为了这个,其实不太信神佛的姜贝妮特意在大年初一去上了香,希望三郎能顺顺利利成家。
而青川特意开了后花园请附近村子姑娘小伙相亲(划掉),请他们来赏花的事也很快传到各个心忧子女婚事的父母耳中。
乖乖,那可是一个贵族家的后花园,县太爷来瞧过,还有书生(何三郎师兄弟们)专门来游玩写诗的地方。
好些人家心动了。
就在他们隔壁的村子,有一户富户,家中养蚕为生,有一个大女儿叫童安,已经十七岁了,因为连着两年祖父母去世,生生耽搁到了现在。她家里也一样着急她的婚事。
但是童安和三郎一样,自己本身不是太急,甚至有点儿恐婚。她是学文识字的,小时候跟着是秀才的爷爷学过几年,若是去考一考,搞不好也能取得童生的文凭。
因为懂得多了,难免就要思考,思考得多了,难免就得恐婚。
农村的婚姻,别的咱先不说,个例也不说,至少大多数,对媳妇的态度都是‘生儿子传宗接代’、‘照顾一家老小的保姆’、‘缓解生理需求’这样的定位。于是打老婆这种事屡见不鲜,谁都不管,习以为常。
这要一个麻木的少女,从小看到大,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但是童安不是,她是有学问的姑娘,她也不想自己作为人的尊严,就这样被现实折成碎末。所以她本人对于婚姻其实有些抗拒。
她父亲不懂少女心思,她母亲多少知道一些女儿的想法。但是社会现状如此,就算是找入赘女婿的姑娘都难免遇到人渣,嫁出去的姑娘只能是‘多年媳妇熬成婆’。
但是出于对女儿的爱护之情,她还是会暗地打听那些和善的人家。一般和善人家出来的孩子,性情都不会太差。而且一个男人若是打老婆的,他儿子八层也是这种人。
这个时候,她就打听到何二家的大儿子要相亲了。
何三郎在乡下行情极好。二十岁怎么了?年纪大一点疼人,长得也不差,五官、身材、气度,哪样都拿得出手,在村里也是美男子了。也没听说有什么情史,或者不良爱好。
他本人还是秀才,秀才社会地位高,秀才找工作还容易,哪怕做个私塾先生,又体面,钱也不少,总比苦哈哈的下地干活好。
这是个人条件,咱们再看看家庭条件。人家家庭条件也好,家里就一个亲儿子一个亲闺女,十几亩地,有个有爵位的养弟弟,啥都不愁,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这么着琢磨了一遍,童安的娘觉得再合适没有了,这个相亲大会肯定得去。当然,行情这么好,竞争者肯定也不少,得把闺女好好拾掇拾掇,她就对童安说:“听说三月三的时候,隔壁村子宋府开了后院请人去赏花。你不是就爱这些花花草草么?回头和娘一起去瞧瞧。”
童安心知是怎么回事,心里不太情愿,面上还是柔柔的应了,“欸,听娘的吩咐。”
到了那一日,童安母亲拿出了最好的装备,力求把女儿打扮得清丽脱俗又不失少女娇俏,她领着女儿,带着双十一零点抢购的气势,朝着隔壁村子出发了。
到青川家的后花园时,里面人已经不少,童安强打着精神和各位大妈大婶见礼,是的,领着孩子来的全是女性长辈,无一例外。来的人家都有未婚男孩女孩,若是同一性别,条件相差不大,彼此是竞争对手,面上就带出些痕迹来。
童安受不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找了理由躲到了一边。
村里的长辈们特意的把景致最好的长廊和小亭留出来给那些少男少女们,她们自己躲在屋檐下,坐在造型别致有趣的树桩凳子上,小声说说笑笑,一边用余光盯着自己的儿女。
童安心说被这么紧盯着,那些少年人要还能发展出几段花朦胧树朦胧的爱情来,那她才是服气。
然而一眼看过去,长廊里亭子里那些假装赏鱼和赏花的少年和少女,一个个真如鹌鹑一样的瑟瑟可怜。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有心,谁敢跨出那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