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
老蔡仰起脸,情绪有些波动,他说:“整整二十年,我们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二十年了,谁也出不去,一个都出不去。”
李怀信惊诧,二十年!
似乎是被触动了,老蔡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腰背,仿佛长年累月套着一副枷锁,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积攒了数十年的怨恨从他的目光中泄出来:“二十年,那妖道,丧心病狂的杀了我们半个村的人,男女老幼,总共一千七百五十四口!这笔账,我都清楚记着呢!”
李怀信呼吸一窒。
“如今,他是要灭了我们整个村子啊。”
老蔡激愤不已:“你们却偏在这时候进来,我们岂能掉以轻心,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否则,死的将是全村村民。”
贞白插话:“你们就没找过出路?”
老蔡却冷笑了一下:“怎么没找过,那妖道本事通天,在枣林村盘踞二十年,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得战战兢兢。为了出去,连地底都被我们挖穿了,结果一直挖一直挖,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重新挖回来,才形成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地道,我们不信邪,坚持不懈的挖了十多年,可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不过是上天无路地狱无门。”
原来那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地道,竟是村民们为了逃出去而挖出来的。
老蔡说:“出不去的,只能在这里等死,等死啊。”
李怀信有点烦他,明明怕死怕得要命,才搞出这么多事情,还跟这儿装腔作势,一个靠人为布下的阵法,到他这居然能上升到上天无路地狱无门的境界,这些老百姓啊,遇到点事儿就爱往夸张了说。只是,若真如老蔡所言,那妖道杀了半村子的人,就未免太过穷凶极恶了。后来他们在村里转过一圈,确实无数间农舍都空置了,里头牵满了蛛丝落满了灰,而且几乎每一户都人丁稀薄,有的剩一个寡妇,有的只剩个孤寡老人,无依无靠,伶仃孤苦。
李怀信不是没怀疑过老蔡的话中真假,可转念一想,枣林村这帮窝窝囊囊的愚民,连几具行尸都对付不了,即便耍花招,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何况,若真有个穷凶极恶的妖道在村子里,他们也没必要扯谎,因为李怀信下一刻,就抓了老蔡带路,去寻那个他口中法力通天的妖道。
老蔡一蹦而起,扎完马步的大腿肌也不酸了,强烈抵抗:“我不去。”
只是就算他蹦跶三丈也没用,李怀信心怀旧恨,就等着收拾人呢,村民们把被定住的行尸搬进一间小黑屋,刚要关门,李怀信则顺手把老蔡推了进去,插上锁:“你不去,就跟他们呆着吧。”
老蔡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在里头拍门:“你,你干什么,放我出去,狗子,快给我开门。”
那叫狗子的人刚想上前,就被李怀信一句‘你也想进去陪他’给唬住了,迈出去的那条腿很识相的收回原位。因为知道这俩道士武艺高强,硬刚不过,便不敢轻举妄动。
李怀信憋一肚子坏水儿,生怕吓不死老蔡,朝门里人道:“忘了说,这镇尸符啊,也是有时效的,等过了时效,你可就得一挑五了,不过我看你也有两下子……”
闻言,老蔡都快哭了,撕心裂肺的拍着门板喊:“去,我带你们去!”
终于被放出来的老蔡苦着脸问:“为什么非得让我去。”
“因为枪打出头鸟啊,而且这一去凶险未知,就得你去才行。”
“为什么?”
李怀信笑了一下:“因为看你不顺眼,就得拉着你垫背。”
老蔡嘴角直抽,叫你多嘴问。
互不待见的两人一齐上路,外加一个沉默寡言的贞白,临行前,几个村民一路将他们送到村口,在后面嘀嘀咕咕了半天,终于那个叫狗子的人被他们推了出来:“二位留步。”
三位齐齐转过身,那狗子抓耳牢骚了半天,支支吾吾道:“额,那个,道,道长,就是那个镇尸符,能不能再给咱们留几张,哦不,几十,几百张。”
李怀信道:“几百张?你当我们搞批发啊,怎么没贪心死你。”
狗子涨红了脸,贞白将所有的镇尸符拿出来,仅剩十余张,交给狗子,她道:“只剩这些。”
狗子抓着薄薄的一沓,刚要道谢,旁边一人站出来说:“就这么十来张不够吧,万一锁在屋里那几张贴行尸的符纸时效过了,咱还得用新的压住。”
贞白实诚道:“没有时效,除非损坏。”
听到此的老蔡双目喷火,才知道自己被人愚弄了,气不打一处来,不等他发作,那村民又说:“能不能麻烦二位,走之前帮我们画个几十几百张符啊,万一再来了行尸。”
李怀信简直要被这帮无知的村民气笑了,画个几十几百张,感情你说出来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儿,画符又不像抄经文,坐那抄个几十几百遍最多就是手腕酸疼,而画符这东西,一般常用的符箓要起效用,最为耗费精气神,一时无节制多画,就会损耗修为,更甚者伤及元神,他和冯天在乱葬岗那种危急关头,最后也只刻出来十三块木符。而平时在太行道,弟子们每天都有任务写两三道符,把写废的扔弃,有效用的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或者将来下山历练,带在身上,否者没有储备,等遇到危险了再临场发挥,需求量过高的话,可就要了命了。又或者像李怀信这种挥霍无度的,在乱葬岗乱撒一通,结果也是吃尽苦头,不提也罢。
好在这女冠不是个热心肠的白莲花,面对村民无理取闹的要求,她的回答干脆而果决,含着一丝没有余地的无情:“不能。”
对方一听就知道,简直谈都不能谈,求也没用!
几个人目送他们离开,最后揪着狗子手里那十几张符,平均分配了。
作者有话要说:贞白是个无情的杀尸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