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温小花成了朋友,还被强制贴上了天才的标签,当然事实也可能更悲观一点,被贴上了天才的标签,我才和温小花交上了朋友。
和温小花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没法忽略我和他之间的差别。比如上课的时候,我忙成狗,他睡成猪。
尖子班学习气氛浓厚,一上课,所有人都齐刷刷摊开本子,准备记笔记,温小花也开始整理桌面,好准备地方睡觉了。教室后排偶尔会传来“咣”一声巨响,通常是温小花在梦中过于放飞自我(例如灌了个篮什么的),把桌上的书本文具震到了地上。每当这时穆老就会在讲台上怒气滔天地喊“温凡!再弄出这么大动静就给我去外面站着蹲着跑圈”,温小花就梦游般捡起书本,在桌子上堆成一只枕头,抱着这一摞书,下巴压在书面儿上,又满足地睡过去。
我呢?这个时候我正争分夺秒地记忆知识要点、做各种题型巩固记忆、提前自学后面的内容……把温小花所有睡觉的时间都用起来,我也没有把握能赶上他十分之一。
题做不动的时候,就回头瞅瞅睡成猪的温小花,八王爷在他身后的角落里慈爱地织着网,温小花头顶那一撮呆毛在风中骄傲地摇摆着,像插着一只“我是天才”的小旗子。
沮丧是一定会有的,温小花是天才这件事毕竟无法改变,我没法把他变成和我一样的凡人,那就只能想法让自己和他靠得更近一些。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连晚上睡觉我也在教室里埋头苦读,只是这次教室里没有别人,傍晚的教室大而空荡,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中央。窗外橙色的夕阳,地上窗格的影子,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只是四周寂静得压抑,除了我脑海里掠过的算式,没有一点声音。
我压得透不过气,放下笔,忍不住回过头……
教室最后一排熟悉的角落,温小花静静地趴睡在那里。
几乎在那一霎,窗外又传来了校园里活力四射的喧闹声。我眯起眼,发现温小花脑门上这次真的插着一只小旗子,上面写的不是“我是天才”,而是“魏天加油”。
我心想温小花你可真是个天才啊,再恐怖的梦也能被你给搅黄了!虽然在做梦的时候也依然是我忙成狗,他睡成猪,但是我仿佛能感觉到,我不离开教室,他就不会爽约,哪怕是在梦里。
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就这样又是新的一天。
***
下午又到了让我痛不欲生的体育课。其实往常上体育课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自从和温小花建立起革命友谊,这门功课也和数学、物理一样,游戏模式噌噌地从normal变成了hell!
上课前许汉文会组织我们长跑两圈热身,长跑我一向还是颇有心得的,然而即便是比较擅长的项目,温小花甩我也不是一环两环。我习惯慢慢跑,细水长流,而温小花……短跑的时候就像一只狂躁的松鼠,追逐着一路滚下山崖的松果,长跑的时候就像一只雀跃的松鼠,正奔向远方松果的天堂。
我必须很努力才能勉强跟上温小花,然后装作闲庭信步地和他并肩跑。温小花跑步时还会找我聊天,有时还玩玩花式,倒着跑,学足球运动员那样抡着胳膊侧着跑,许汉文就在那边吹哨了,许汉文一吹哨温小花就乖乖转过去,隔一会儿又转过来朝着我,许汉文继续吹哨,温小花就又转回去……胳膊肘风车一样地抡着,跟上了发条的芭蕾舞演员似的。不过这家伙转过背去了,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还一个劲往我这儿瞟,也不怕成斜视……
我起初还能装作淡定地听他讲话,到后来哪里还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温小花说着说着,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不觉我们之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温小花忽然不斜视了,哒哒哒哒原地小跑着扭头等我赶上去。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俩齐头并进时温小花问我。
我气喘吁吁地说不碍事,我是流汗体质,温小花就把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摸摸!”
我没力气拒绝他,他握着我的手,眼光诧异地一闪,那目光挺耐人寻味的,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弱□□……唉,好多次我都想跟你坦白我不是天才,谁叫你整天叽叽喳喳话那么多,不给我插嘴的机会,害我现在反而说不出口了……
这回温小花没再跟我说话了,他握紧我的手,转身拽着我跑起来。
没了花式,温小花的步伐沉稳了许多。有人拉着跑是要轻松多了,我偶尔能瞥见温小花奔跑的侧脸,他的表情难得有点严峻,一严肃起来还挺像流川枫那回事的。
就这样我恍恍惚惚地被他牵着一路跑到终点,虽然已经不属于第一梯队,但也还在第二梯队中。跑完我就歇菜了,往草坪上一倒,现在就算有坦克要从我身上压过去,我也不会让开了。
草坪上“窸窣”一声,我睁开眼,看见温小花倒着的脸,他跪在我头上方,也许是这个180度颠倒的角度有点陌生,他看着就像个还没长开,有点中性的小女生,我难以将这张脸和灌篮联系起来,总觉得长着这样一张脸,就应该怀里抱着大提琴,在纯白的雪原上拉着古典乐那么如诗如画。
温小花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愧疚地说:“……我忘了你中午才拉过肚子。”
“……”别那么沮丧啊,和拉肚子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另外能别再逢人就说我拉肚子被球砸了吗?
体育老师许汉文见状也过来慰问我:“魏天,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