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韫曦不屑多言,都是闻静思作答:“我二人从云州而来,去往禹州访友。”
冯俭笑着称赞道:“云州出京师,是块好地方。”
闻静思淡淡一笑道:“老人家,我与兄长一路行来,看遍民间万象。新宕近江,老人家靠水吃水,这几年衣食可无忧?”
冯俭以为二人是富家子弟,依父命出来行走体验民俗,仰头喝下一杯酒,咂嘴道:“这几年还不错。朝廷颁下的归田令保了种田人的温饱,种田的富足了,就来买鱼虾,我这打鱼的卖的多,赚的也多。平常省一点,一年也能存个七八贯钱。前年存够嫁妆,嫁了小女出去。今年形势好,赚够了彩礼,才让我家小子把媳妇娶回来,差个孙子就什么都齐啦。”
冯家大哥老实憨厚,咧嘴笑了出来,娇妻红了脸,低头为婆婆夹菜。闻静思见他一家和乐融融,心中也倍感温暖。“城里其他的渔家,也像老人家这样么?”
冯俭夹取块牛肉嚼了,歪头细细思索半刻才道:“现在城里的渔人只占少数,大部分还是田里人,以前可不是这个样。田地都是几个大东家的,种田的一年到头都吃不饱,只好出来打渔,江鲜多了就便宜,米面要靠其他地方运过来,二十文才一石,人多的家里吃不了几天。近几年是好了,听城里的举人老爷说,前几年宁王爷做了皇帝,提拔了极年轻的一个丞相,下的几道政令,都是极有用的,原来种田的都回去种田了,城里的米就能自给自足,前年降到了十文一石。我们以前打上来的鱼虾,都是卖到酒楼妓坊,种地的手里有钱了,也来买着吃。这当官的,就该像这个样,不能总想着自己。唉……我老人家多嘴,两位多吃些啊。”
萧韫曦执了酒杯朗声长笑道:“这当官的,就该像这个样!老人家,你真是说到我的心里去。来,我敬你一杯!”说罢,在冯俭杯上轻轻一碰,仰头饮尽。
闻静思兴致也高,多饮了几杯,以至于饭后回客房书写行记时,落笔还有些虚浮。萧韫曦看着他脸颊上尚未退去的红晕,从后揽上来,下巴搁在一侧肩上,温声道:“今日听着这些话,高兴不高兴?”
闻静思笔墨不停,弯了唇角,答道:“怎会不高兴?我心心念念想着的事成了真,哪里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
萧韫曦淡淡的“哼”了一声,一手钻入闻静思的内袍,朝乳尖摸了过去。闻静思浑身一震,左手用力一拨,佯斥道:“别闹!”
萧韫曦笑裂了嘴,手掌在他腹间慢慢摩挲。“今日你高兴了,该让我也高兴一番了吧。”
闻静思清了清思绪,这半个多月宿在民居,总让他放不开手脚,找了各种理由推辞,确实亏待了他,心中不由一软,叹道:“让我把最后几句写完罢。”
萧韫曦微微一笑,缩回手来。
翌日一早,木逢春进门侍奉两人梳发洗漱。闻静思神色如常,萧韫曦却面沉如水,嘴唇紧抿,似有不快,言词之间又无透露出分毫来。木逢春为两人束好了发,冯家大哥便端来热水让客人洗漱。“二位远客,家中简陋,照顾不周,昨夜睡得可安稳?”
闻静思双颊微红,连忙应道:“主人家客气了。”
冯家大哥憨厚地笑笑,又道:“家里做好了早饭,两位若不嫌弃,吃过了再走?”
闻静思笑着应了下来。等他走后,两人各自洗漱。临出门前,闻静思一瞥萧韫曦层层叠叠的襟口,吩咐雁迟从随身包袱里取来一件厚衣,为他穿好,理齐了两祛,淡淡叮咛道:“春寒料峭,清晨最甚,小心着凉。”
萧韫曦一把抓住他的腕子,触手细腻温热,悉数化去他心头暗压的烦躁,随即微微一笑,牵了闻静思的手,沐浴着和煦的晨光,走出房门。木逢春将两人的点滴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底。回头整理被褥,一摸枕下,果然压着一方巾帕,痕迹斑斑,皆是爱欲。又一掌按在床板上,听到“吱嘎”两声,当下脑中一片雪亮,便想果真是因为这陈旧的床板,让闻相诸多顾及,才使帝王不得尽兴,欲求不满。木逢春摇头一笑,收了巾帕入怀,又掏出四两银子放在床头,慢慢晃着走了出去。
用毕早饭,一行人与主人家告了辞,登上游船,继续沿着湘子江向北而行。
一叶轻舟过重山,春风尽绿江南岸。
船舱中不比宫中殿阁宽阔,闻静思除了每日将所见所闻纪录成行记,余下的闲暇时间便与萧韫曦或在甲板上布了桌椅手谈品茶,或并肩坐在一起观赏日出日落,或取出市集上购回的玲珑事物把玩,日子单一却不单调。船行至平峰城,便不能再行下去了,江面分出岔口,一条通向禹州腹地,另一条在平峰城北的四个县伸展开来。萧韫曦便弃了船,换过马车继续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