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轻轻敲了两下门,没听见里面有人应,见门欠了条缝,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屋里有人,看不清一个还是两个,却至少能看得清在桌前站着的是顾平明。梁夏不知该不该上前,正在原地迟疑,顾平明已经随意在桌上摸了个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掷,擦着头皮当啷一声砸在了门框上。
“顾哥——是我!局长让我来的!”
头皮瞬间发紧,梁夏身形僵在原地,举起双手急声开口。
顾平明终于稍直起身,露出坐在桌子上的人影。
年轻的医生胸口起伏得仍稍许急促,却已恢复了一贯的整洁温润,只是耳侧仍泛着微红,被顾平明揽着肩偎在胸口,往日清润的黑眸里像是蒙了层雾气。
居然都已经在办公室了!
禽兽!
梁夏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在心里抱头尖叫,极有眼色地迅速后退:“打扰了,我忽然想起我也没什么事……”
“站着。”
顾平明淡声开口,一手护着陆白羽的脊背慢慢顺抚:“回局里帮我申请个手机,打报告说因公损耗,签我名字。”
局里顾虑的多,总有不让卧底有过多牵扯的习惯,虽然已经把人揍了一顿,却也不能保证局长会不会出手干预。
梁夏天天造访,顾平明早认得他的脚步声,叫他进来就是有意让他看到屋里的情形的。
一手是枪,一手是他的小大夫,这还是他头一次觉得,卧底的生涯似乎也不尽然是深不见底的黑。
“我就是来送手机的——局长说得还给家属也配把枪,我也一起送过来了!”
梁警官的一只眼睛还肿着,听他开口就本能打了个哆嗦,一个失意体前屈扑过去,深吸口气和盘托出:“还有两副手铐!局长说这是真东西,让用的时候小心点,不要用来瞎胡闹……”
这都已经在办公室了,说不定是会用来瞎胡闹的。
接到任务的时候还在腹诽着局长操心太多,现在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梁夏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依然一腔正气,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在桌上。
看着自己昨晚的杰作,顾平明挑挑眉峰,迎上陆白羽眼中分明透出的忍俊,轻吸口气,也忍不住跟着显出笑意。
——好像和别人比起来,还多少亮了那么一点儿。
有了筹码,顾平明决定先下手为强。
局里的意思是叫他再隐蔽上半个月,一切安排妥当,直接把他和家属一起换个身份彻底调离。放在往常,这种最省事的办法顾平明自然不会拒绝,可这一次,他却变得格外惜命。
只有惜命,才能让他的小大夫有得治。
送来的手铐和枪正是时候,顾平明当即把威胁的电话打了回去,约对方晚上老地方喝茶,不然就永远都别想把那些人领回手底下。
眼看着他熟练至极地做着和反派别无二致的流程,梁夏坐在边上心惊肉跳,想和小大夫求助,陆白羽却已按着顾平明教的方法利落地将最后一块零件安上,啪地扣上弹匣,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两转。
梁夏:“……”
梁夏决定跑。
屁股才离开沙发半寸,低头摆弄着手机的顾平明已熟练抬手一拉一扣,把他怼了回去:“那天叫你看着粥,粥呢?”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这档子事,梁夏胃里一绞,脸色发白:“顾,顾哥,你等一下,我能解释——”
他没熬过粥,也不知道掀了盖就能让沸腾的米汤老实回去,在纠结是拔还是不拔电源的时候,煮沸的粥已经呼啸而出,转眼把电源烧成了短路。
吓得他草草收拾了现场,端着烫手的锅就跑,跑到楼梯口,想起不能浪费,就把剩下的也心惊胆战给喝了。
冥冥之中觉得这是道送命的题目,梁夏当时其实就跑市场又买了个砂锅,只是那之后就一直出事,始终没找到时间送过来。
过于复杂的缘由过往让梁夏一时有些磕磕巴巴,好容易挤出来两个字,顾平明已收了手从手机上抬头,从小大夫口袋里摸了块戒烟糖嘎嘣嘎嘣嚼了,朝着他弥足温和的一笑:“考试吧。”
……
梁夏哭着跑了。
陆白羽多少还有点医者仁心,探头打量着身心受创的梁警官一溜烟远去的背影,身后覆上暖意,一回头已被被顾平明拉进怀里,含笑低头亲了亲:“……不用管他。”
局长怕他胡闹,知道他对梁夏还有点为人师的情分,派个人来提醒着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梁夏这些天被他教得很有些小聪明,大概也能猜得出他的心思,知道见势就跑不多碍事,下次考试不妨给他多加个百分之二十的平时分。
他无意细说,陆白羽也不多问,融融一弯眉眼,任他抱着仰头:“晚上要去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