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六一打了第二个寒颤。
……
中午时分,何初三睡眼稀松,以金鸡独立的造型歪在水槽前刷牙,一边刷一边觉得颧骨生痛,半边脸颊微微发红,像是睡梦中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总觉得自己被抓起来的时候挨的揍都没昨晚多,唏嘘感慨之余,听见楼下马达轰轰,夏六一的车扬长而去。
夏六一砸人家场子烧人家马仔,第二天还公然邀请乔爷上澡堂坐坐。乔爷也是一方人物,有着肥七的前车之鉴,竟然也敢与夏六一独处。二位大佬围着浴巾大刀阔斧地往澡池子里一坐,挥手屏退左右,在水汽氤氲中谈起了正事。
乔爷论资历论身份论地位,比肥七更胜一筹,青龙在世都要尊称他一声二爷。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面子简直泡成了糨糊,十分想耍些阴毒手段让夏六一消失得不留痕迹。然而夏六一有备而来,在电话里一句话就挑起了他的兴趣。及至见面之后,夏六一将利害关系徐徐道来,他面色阴沉之余,不得不承认夏六一说的没错。
这次事件虽然因双方旧仇而起,但是爆发的导火索却是十分蹊跷——有人想借人质引他们双方鹬蚌相争,最后渔翁得利。他们的确不能意气用事、争夺不休,傻乎乎地进别人的套。
在他眼里,肥七是个十足的蠢货,半点能耐没有,只会叫嚣惹事,眼见着沙大佬锒铛入狱,毫无警觉不说,还与夏六一生事,并且过河拆桥地意图做掉华探长——以后还有哪个新探长肯与和氏诸派来往?幸而肥七被夏六一做掉,不仅省了乔爷臭泥沾身的烦恼,而且还能顺势将过错与仇怨都推到夏六一身上。他于肥七之死并无什么伤感,只是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夏六一公然与和氏叫板,扫他面子,才是他真正怀恨的原因。他原本想籍着复仇之名将骁骑堂势力拆吃入腹,然而昨日一场闹剧与夏六一当下一番陈述,他意识到这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要荡平骁骑堂,并没有他料想的那么容易。
这人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行事果断狠辣,偏偏还能屈能伸、隐忍镇定,如此激烈冲突之下,还能冷静地向他剖析利害,试图化干戈为玉帛。难怪能在短短两三年里带领骁骑堂走出蛟龙城寨,声势壮大到如今地步。
他颇为玩味地看着对面夏六一烟雾缭绕中泡得发红的上身,看着那些坚实流畅的肌理上纵横层叠的伤痕,想看清这条初生牛犊的野心究竟有多大,是否拥有咬死老虎的能力。
夏六一平静地迎着他目光,看似在耐心等他回复,其实正在心不在焉地开小差,盘算着等何初三伤好了把他拎池子里来泡泡。
——泡软了再蒸一蒸,找个按摩师傅蹂躏得他哭爹叫娘,皮软骨酥了,再剁碎了喂狗!扑街仔!他妈的成天惹他大佬心烦!
“三成。”
乔爷终于开口道。
夏六一略一挑眉,“你?”
“你。”
夏六一呵呵一笑,“乔爷,这几年蛟龙城寨被清拆,政府加大扫毒力度,进货的路子断了不少,听说沙家骏被捕之后,你改找‘和尚’拿货,他家质量有多差,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货纯度高,全香港都没几家比得上,现在是实心实意与你合作,还请你高抬贵手,给我手下弟兄们留点福利。”
乔爷眯缝着眼看他,“你想要多少?”
夏六一又笑了笑,语气倒也恭敬,“四成五。那半成是做后辈的孝敬你的,希望大家日后合作愉快。”
“成交。”
“乔爷真够爽快。”
“后生可畏,你也不差。”
商议完成,这两位大佬齐齐出了水,守在门外的双方保镖立即进来为他们披上浴袍,乔爷眯缝着眼看了看夏六一,夏六一毕恭毕敬地礼让道,“乔爷,你先请。”
他看着乔爷被几位下属簇拥,出了澡堂。牵起的嘴角往下一垂,面色阴沉了下来。小马滴溜溜从外头进来,朝着乔爷离开的方向替他啐了一口,“狗日的王八蛋!只配给我们大佬舔脚!”
“行了,”夏六一嫌吵道,随手脱了浴袍,重新下水,“叫个搓澡师傅来。”
“嘿嘿,大佬,我帮你搓?”
“你滚回去给老子看场子!还有,分两个夜总会给大疤头,你专心总公司的事,年底跟我去趟泰国。”
“是!”
看似水深火热的骁骑堂与和义社第二天就一笑泯恩仇,实在令江湖上诸多蹲等看热闹的好汉们大跌眼镜。然而这个消息传到了谢家华耳朵里,他却只是略微停了停动作,接着面无表情地喝掉了杯子里的白开水。
“乔爷跟夏双刀讲和,你一点都不奇怪?”
他的线人,一个耳朵鼻子眉毛上都打满银钉的小混混道。他们此时置身和义社旗下一家迪斯高,音乐声震得地面都在发抖,舞池里人潮狂乱,没人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
谢家华穿着黑色皮夹克与带洞的牛仔裤,头上抹着味道刺鼻的发油,也是一副混混打扮。他淡定地摇了摇头,“乔二和夏六一都是心机深重的人,在这个时候起冲突对双方都不利,他们不会这么冲动。”
“也对!我看乔爷之前也是一时糊涂,居然真信那小子是夏双刀的姘头,还把那小子绑来要挟夏双刀!哈哈哈哈!夏双刀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这么蠢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编出来糊弄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