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痛的上前,拣起,万分惋惜的跺脚:“贺兰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将脏了的锦囊拍拍:“素缎品花质地,掺入我十五岁时的发丝,柔韧滑软不耐水火,天下只此一枚,青春年华不可追,及笄发丝难再寻,价值无可估量,说倾城也不为过,被你弄脏了,看在你无意,我们又有交情的份上,折个旧,你便赔我白银万两吧,谢谢。”
贺兰悠在我锦囊落地时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此时笑意更深:“好大的牛皮,白银万两,我是没有的,不过嘛…”
我扬眉看他,贺兰狐狸的羞涩笑容再现:“不过,现有贺兰悠一人,通诗书精武艺,晓兵法知易理,更兼为人诚厚心地善良,愿以身抵白银万两,偿怀素之旧债,辗转反侧,求之不得。”
我听至最后一句,见他连诗经都用上了,一喜之下又不由大羞:“贺兰悠,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好个无耻之徒!”
啐了他一口,也不理他,扭头便走。
身后,那狐狸轻笑着跟上来。
走不多远,突见前方直直冲来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神情惊惶,奔跑得满面汗水,衣裙更是零落得狼狈不堪,我仔细注目,不由惊咦了一声。
是先前那嚣张的孙小姐。
此时她的霸道嚣张和努力摆出的小姐气度已荡然无存,在路人的侧目中惶急的冲过街道,我以为她是冲着我来的,想必搬到了救兵?那也不必如此兴奋啊,当下含笑站定,等她冲近。
结果她却在冲过我身侧时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抖着手越过了我,擦身而过时我看见她汗水淋漓的脸上妆容早已化开,青一块紫一块的似打翻了颜料缸,湿湿的黑发粘在她颊上,遮住了眼,她也不用手拨开,就这样含糊不清的向前跑,嘴里犹自咕哝:“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我怔了一怔,正要拉住她问个究竟,我身后的贺兰悠已经微笑着伸出手,轻轻一抓,便将那孙小姐的肩头抓住。
孙小姐前冲的势子未止,一头便往贺兰悠身上撞去,贺兰悠挑了挑眉,手势不变,拖着她滴溜溜转了个圈,手心一按,那孙小姐立即稳稳站好。
笑得很温柔,贺兰悠问孙小姐:“姑娘这是去哪呢?”
那女子有点晕头晕脑的抬头,呆呆的看着贺兰悠,怔了一怔,好像认出了他来,却依然喃喃道:“完了,完了……”
我见她失心疯的模样,心里惊诧,刚才她还好好的说要寻哥哥来教训我们,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成了这般情状?
贺兰悠见孙小姐仍是神智不清,目光一闪,突然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她额头上。
我微有些震撼的看着贺兰悠的修长洁白的手指,以破春风拂杨柳势,点叶飞花般柔柔落于孙小姐额头,突然想起在外公密室里曾看过的一段记载,关于“不破拈花指。”
“昔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今吾气走周天,心传秘法,神通六识,指成拈花,世间万物,无有不破,以指为目,戳点河山,一指破开混沌势,笑我众生皆默然!“
这段记载,记在一本紫色古朴封面的旧册之上,前无开篇后无注解,就那么突兀的写在书中的一页纸上,若不是某一日我在翻外公珍藏,无意中将这书从架上最高一层碰落,又正巧落下时正是唯一有字的这一页,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看见这段文字。
当时我对着这段话沉思许久,看来是某人由佛祖拈花悟出一门名叫”不破拈花指“的绝世武功,这倒也没什么,但为何不见详注?且这段文字,狂走龙蛇,势如破纸,短短数句,遣词用字,却尽是狂傲威猛睥睨天下之气,令人仅仅读来,便心摇神动,为那流溢的烈烈英风霸气震撼神往不已。
当年,我遥思那写下文字之人,当是何等样的惊才绝艳的英雄人物?忍不住悄悄问了近邪,结果那白毛冰块冷冷回了我句:”不许。“
我只好闭嘴,心知这必定是禁忌,自此也便将此事抛开,然而,此刻见到贺兰悠神秘优美意韵深长,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般的手势,这段儿时回忆如水般瞬间在我脑海中流过,贺兰悠,和那书写秘册的人,会有什么关系?
正要开口问贺兰悠,却见他一指捺下,孙小姐已经清醒过来,却仍旧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贺兰悠,半晌,突然流下泪来。
她的神情如此绝望苍凉,令我心中一颤,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这个骄矜的女子颓丧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