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的确不懂,也不屑弄懂这些古怪的心思,只将一手覆于那俗物天灵之上,沉吟片刻,笑道:“奇了,他竟不是雀精所化……你打我干什么?”
“能否窥见端倪?”
绒绒无心与他计较。
时雨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因为你那两杯‘思无邪‘的缘故,从他灵识中什么都探不到。不过他身上妖气、鬼气、魔气俱无,也不似地仙、灵魅,是有几分古怪。“
“我就说吧,上达九天,下至九幽,我也算见多识广,居然看不穿他底细。看他面貌,难不成是鲛人?”
“鲛人身上的海腥之气你嗅不出来?”
时雨不以为然,却也被唤起了好奇心,“不如剖开看看?”
“你敢!”
绒绒自然是舍不得的,柳眉倒竖地护在榻前,唯恐时雨趁她不备痛下毒手。
时雨觉得有趣,不由笑了一声:“看他娘里娘气,安知是雌是雄?你可要看仔细,当心闹了笑话!”
绒绒被唬得不知所措,她从未想到这一层。初见这人时他便做男子装扮,穿得花里胡哨,人却冷峻不俗,莫名让她春心蠢动。经时雨提点,再细细端详,榻上之人面白无须,身形稍显单薄,果真男女莫辨。
绒绒不敢大意,索性当着时雨的面一探究竟。那人周身瘫软,双目紧闭,由得她摆布,很快就连贴身的短绯内衫也在绒绒手下敞开来。绒绒顿时松了口气,看向时雨的眼神甚是得意——眼前这副躯体虽无虬结筋肉,却可见修韧洁白、力蕴深藏,是不折不扣的青年男子之身。
“脱了倒比先前能看,总算没有辜负两杯‘思无邪’。”
时雨扫了那人一眼,目光落在妆台之上,“那是他随身所携之物?”
绒绒心不在焉回答道:“是啊,我见他时,他身上只带了这一把破伞。”
时雨走过去,将伞拿在手中。那人一身锦衣亮晃晃的,这伞却颇为古旧寒酸。时雨尝试了一下,未能将伞打开。
“良宵美景,我就不打扰了。人归你,伞归我,如何?”
时雨问完,绒绒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
时雨也不与她计较,掂掂手中的油伞,识趣地出了香闺。
他在廊下撞见了正要与南蛮子斗法比试的老堰。老堰眼尖,认出时雨手中之物,试探问道:“这不是绒绒姑娘情郎的伞吗?姑娘既将它给了小郎君,不知……那人一身无用的金银细软能否赏了我?”
老堰爱财,不但常在鬼市买卖,和凡人也常有交易往来。
时雨和颜悦色道:“绒绒一贯重色疏财,又逢喜事,好说话得很。你这就去问她,她断无不肯之理。”
“此言有理。”
老堰面上一喜,兴冲冲朝绒绒房中去了。
不消多久,果然有老堰的惨叫传出。
时雨“噗呲”一笑,对面的南蛮子也心领神会。
南蛮子是巫咸后人,面色黧黑,从不言语,颈上缠绕着两条长蛇,一青一红,嘶嘶地吐着信子。他是白蛟好友,与时雨也算相熟。时雨百无聊赖,伸手去逗弄那两条蛇,还未靠近,两条蛇骤然受惊,飞快地缩进了南蛮子的怀中。
那两条蛇乃南蛮子豢养的灵物,凶狠乖张,剧毒无比,虽伤不了时雨,却从未惊惶退避。时雨一愣,南蛮子也有些疑惑,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时雨手中的伞。
这时,老堰已捂着头匆匆返回,一见时雨便嘟囔:“小郎君又拿我寻开心,为何不说绒绒姑娘正要……”他眨了眨眼,转而低声笑道:“我看绒绒姑娘这次很是上心呀,还拧了帕子亲手替情郎擦身。要我说呀,她还是太嫩,那小子白天在酒肆中,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郎情妾意的,何必用上‘思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