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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他跟着几个堂姐堂弟,在田里刨了一个洞,放了几个大小适中的红薯进去,捡了些干树枝,堆着干稻叶生了火,还没熟,已经能闻得到阵阵甜香。
天渐渐黑下来,到处有人在放烟火爆竹,啪啪乱响的鞭炮声,除夕夜各家各户灯火通明,田野的空气中都能闻到淡淡的炮火气息。
他手机突然响了,没存过的号码,“喂?”
然后他就听到了梁阁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进耳朵里,有种失真却清朗的悦耳,“我是梁阁。”
祝余很惊喜,“新年……除夕快乐,梁阁!”
那边静了一下,说,“生日快乐,祝余。”
仿佛万籁俱寂,祝余感觉旷野的风喧嚣又柔和地朝他拂过来,天上有几颗零稀的星子,他低着头微微笑着,“谢谢。”
祝余生在除夕晚上,他爸开玩笑说生他的时候,电视里春晚主持人说,“祝大家年年有余!”于是给他取名叫祝余。
没什么人知道他过农历生日,他也很少有朋友,并不会有太多祝福。
他们在大伯家住了十来天,他大伯每隔一天就送他爸去一趟县医院做透析,他是个憨厚耿直的庄稼汉子,很疼爱这个弟弟,也很感激弟媳妇。
祝余和堂弟一起睡,他带的书多,也能按计划学习,他平时作息很规矩,但难得的假期就会有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他和梁阁连麦——玩贪吃蛇。
他真的没想到梁阁竟然也喜欢玩贪吃蛇,他以为梁阁玩的都是很复杂的端游。
梁阁问他平常玩什么游戏,他说贪吃蛇,梁阁说他也喜欢玩。
他们每天玩贪吃蛇的团战,实在过于弱智容易,玩了一阵子之后他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就下了个大热的手游,他第一次玩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梁阁在麦里一点点教他,他刚开始分不清视野和移动,少见地紧张又无助,着急起来总叫“梁阁梁阁!”
等回到a市,正好赶上上次征文的复赛,再回家时他舅妈就揣着懦弱窝囊的丈夫和仿佛有多动症的儿子上门来拜年了。
他舅妈上次车祸,自己突然逆行撞上公交车,带着娘家兄弟去公交车公司闹了好几天,终于讹来一笔赔偿金,肥胖的脸上也留下一条明显的大疤。
她拉着林爱贞,“姐夫这病我觉得该看中医,很多病就是这样,西医怎么样都治不好,可中医慢慢调理就好了,我认识一个老中医……”
“哪个医院?”
“中医院里能有什么好中医?好中医都在民间,我说的这个老中医,听说治好了好几个尿毒症了,去抓几副药来给姐夫试试?”
她儿子胖得像个皮球,看见什么都想拿,还想抢祝余手机玩游戏,祝余笑着对他说,冷森森地,“玩我的手机会断手。”
他被吓得哭着去找他妈,祝余舅妈黑着脸,说满满你给弟弟玩一下嘛,他还是小孩子。
祝余说,“舅妈我在学网课。”
她只好骂了儿子几句,又奈何不过儿子哭,把自己手机给他了。他拿着手机洋洋得意地在祝余房里到处捣乱,一会说“姑姑我要吃大虾!”一会说“我想要哥哥的这个笔。”
不知道怎么突然摔了一跤,脑袋上磕了个大包,鼻血直流,把他妈手机内屏都给摔裂了。他妈气得扒了他的裤子,在屁股上啪啪一通扇,这下饭也不吃,拽着哭得流青鼻涕的孩子就走了。
过完元宵节,正月十六去学校报名的时候下了雪。
他拿着缴费单到项曼青办公室报道,办公室没什么人,项曼青笑着说,“小朋友穿新衣服了?”
祝余就朝她笑。
项曼青第一次见他时,他五官还稍显稚秀,眉眼清透,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恭顺,不会懦弱也不会狂妄,不卑不亢自有一股少年人向上的坚韧,看起来机灵又有担当。
“这学期还当班长吗?”
祝余想了想,点头。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被叫班长了,而且其实当班长也没那么无聊。
“这学期班干部变动,徐立卉不当纪律委员了。我们班纪律是好了点,但是我不在就闹腾,纪律委员重选,得找个能镇住他们的,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梁阁!”
他出办公室门,梁阁和霍青山正从走廊那头过来,他喊了一声,朝他们跑过去。
他穿一件白色的棉袄,糙一些的男孩子穿白色是挺灾难的,可他肤色皙白,眉眼精致,穿起白色来也玉雪漂亮,十分得宜。
霍青山逗他,“怎么还蹦着来的?来,也喊喊我。”
祝余一个寒假没见他们,也有点新鲜,总觉得已经好久不见,他真正笑的时候,没那么冷静温柔,眉眼齐弯,显得活泼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