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于闲止道,“寻常孩童记年纪,通常只记几岁,甚少会记出生时的年份,家人也不常提,因为没意义,便是有天资过人的,也要扳着手指头数一数天干地支,断没有这样一口答出的。阿南说他四岁,如今在已快念完《千字文》,我却记得我始读《论语》是三岁,《千字文》是恰好在不到三岁念完的。”
我将阿南护来身边,垂眸道:“远南王天纵奇才,阿南怎可与你相比?”
“我觉得他比得起!”
于闲止怫然道。
说着,他将语气放缓:“阿碧,我只想要一句实话。”
我抬起头,这才在于闲止眼中辨出三分无奈与恳切,还有隐隐压着的怒意。
原来他竟是怨我的,怨我狠心将阿南出世的消息瞒了他三年,怨我叫他生生错过阿南的出生与成长,怨我令他们父子对面不识。
可他凭什么怨我?
他早已与我私许终生,却要与那桓公主纠缠不清,今日他能出现在这里,能见到阿南,何尝不是拖了那桓公主出门踏青的福?我知道他行事必有内因,与桓公主未必就如我所想的那般,但阿南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也是随人,他是我大随之敌王,我为何就该将阿南出生的消息告诉他?
早在五年前平西举兵之初,远南与随除了争天下便无路可退,难道仅凭一个阿南,我们一家三口便能避开这乱世,团圆和美吗?
我想起二哥说:“你仔细数数,他这辈子负过的人还少了?”
他还说:“他是对你有情,但他志在天下,任何事都下得了狠心,这么样一个人,你永远都不要把你与他的一辈子押在一个‘情’字上头,哪怕有了阿南。”
哪怕有了阿南。
于闲止看着我,一身月白尽染暮雨的霾,目光中凛冽不散,却又覆上几分无奈。
良久,他移目看向别处:“你我眼下都无法冷静,所思所行所想所为亦偏执难保周全,但我保证,我绝不会伤害你与他。”
他叹了一声,哑声道:“阿碧,阿南他究竟是不是……”
“不是。”
我道,“你已问过数遍,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
“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听到实话!”
于闲止眼中怒意复起,他看向阿南,正要开口,莫白匆匆进得亭子,拱手道:“王上,大随焕王爷与怀化将军带兵上山了!”
于闲止神情一顿,蓦地转头看我,目光凌厉如锋芒毕露的刀刃。
我心跳如雷。
这里毕竟是淮安,是大随重兵驻地,我带着阿南外出不归,二哥与慕央稍一打听便知道发生了何事。我与于闲止彼此纠缠多年,晚归一阵算不了什么,并不需要焕王爷与慕将军亲自带兵来接,而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只有远南王之子,阿南了。
二哥关心则乱,怕阿南被于闲止抢了去,为防万一,便带了兵来。可他这样欲盖弥彰,也坐实了于闲止的揣测。
于闲止语气冷得可怕:“朱焕带了多少人来?”
“大约一千左右。”
莫白应道。
“调兵。”
“王上?”
“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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