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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沈思博开车,周景桉在副驾驶上帮忙看导航。周母一个人坐在后排,留心保护着带来的花束水果什么的,三人都没怎么聊天讲话。
到了墓园的时候,天开始飘像雾一样很细的雨,雨雾中青山微茫。雨滴很小很小,落在衣服头发上都是一颗颗不散不破的小水珠,也不会浸湿。
沈思博和周景桉都套了一件白色的孝袍,各拿着些祭品,顺着台阶拾级而上。
湿润的微风拂过腰间的系带,拂过脸颊上透明的细小绒毛,湿湿凉凉,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静谧和温柔。
周父去世已逾十年,三人合力擦干净了墓碑上各处落的灰尘,摆好花束和祭品,在墓碑两侧点了两根红色的蜡烛。
墓园里的雨虽然不大,但是空气很湿,点香的时候有些困难。周景桉、周母、沈思博三人依次给周父上了香。沈思博最后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正巧有一节香灰落下,掉在了沈思博虎口处的皮肤上。
周景桉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但沈思博的手动也没动,稳稳地把香插好,然后神色自若地把落在手上的香灰抖落回了香炉。
待沈思博起身,周景桉看看他垂在身侧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担忧地微蹙着眉毛。
沈思博闭了闭眼睛摇了摇头,给周景桉做了个口型:“不疼。”
周母正在拆各种纸钱的包装,没看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三人按部就班地烧完纸钱,跟周父说了些生活很好,让他放心的话;三人都湿了湿眼眶。
按照周景桉和沈思博老家的习俗,祭祀结束之后要用高度白酒洗手,再用水冲干净。待流程走完,三人就各自去了洗手间洗手。
这天不是休息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墓园里人影寥寥。周景桉和沈思博前后脚走进男洗手间,没等沈思博拧开酒瓶子,周景桉便先一步抓住了沈思博抬起来的手,凑近了仔细看。
隔了些时间,虎口处平整的皮肤上,俨然多出了一小片微微凸起红色的痕迹。
周景桉捏着沈思博的手端详了许久,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沈思博见状,安慰般说:
“没事儿的,真不怎么疼。我把叔叔的宝贝儿子拐跑了,叔叔就是告诫我几句而已。”
“别瞎说!”周景桉把头抬起来,直直对上沈思博的目光:“谁拐跑谁还不一定呢!”
洗完了手,沈思博用纸巾细细的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转头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再抬头时,就愣住了。
一个打开了的首饰盒被周景桉举到了他面前,里面并排放着一对银色的对戒。上面几颗小钻反射了头顶的灯光,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沈思博的眼皮不可控制地抖了几下,两腿发软,手指也不住地发颤;微微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景桉拿出一枚稍宽一点的戒指,托起沈思博的左手,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毕竟沈思博没亲自试过戒指,尺寸稍有不对,在指节那里卡了一下;但周景桉稍一用力,还是推进去了。
“就不问你愿不愿意了,你不愿意也得愿意。都给我爸跪过了,这辈子就别想走出我们周家的门了,知道了吗?”周景桉托着沈思博的手抬起头,眼里闪着的光比戒指上的光还要动人百倍。
沈思博只觉得自己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全靠下眼皮岌岌可危地盛着满眼发烫的泪水。不敢眨眼,也不敢开口说话。
周景桉心中酸软又甜蜜,捏了捏手心里沈思博的手指,补充道:
“还有,戒指之后不许摘下来。”
沈思博没忍住吸了一下鼻子,眼泪一下子在脸上流了长长的两道。
沈思博也无谓去忍了,把戒指盒里另外一个戒指也取了出来,学着周景桉的样子,把指环套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你也不许摘下来!”
说完,沈思博把周景桉的手牵到了自己嘴边,在指环上阖眸落了一个又湿又咸的吻。
但是激动过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沈思博都有点耿耿于怀——这么重要这么浪漫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公共厕所里!还是墓园的公共厕所里!
这要是说出去……这哪儿能说得出去!
不过周景桉还是用自己寥寥无几的浪漫细胞,勉强想了一个浪漫的解释给沈思博。
人生嘛,无非就是由生到死,又在期间遇到各种各样的生和死。我们在生和死碰面的地方订终身,这份感情也有力量见证生死。
青山为证,天地为凭。生同衾,死也同穴。
那天从墓园回去的时候,沈思博担心周母状态不好,所以暗中跟周景桉商量好,让他陪周母坐后排。已经开车走过一遍,沈思博对回家的路多少有概念;又有导航帮助,就不用人帮忙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