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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妈妈看钟南月一直应付着跟他聊天都没顾上吃饭,夹了菜到颜爸爸碗里,“你说这些孩子们都听不懂,别瞎感慨了,多吃饭。”
钟南月连忙说,“不不不,很有意思。”
颜爸爸便问他,“听得懂吗?”
“您是国家的初代英雄。”钟南月干巴巴地说。
颜爸爸笑着跟他碰杯,“还真是没听懂。”
钟南月:“……”这一家人……
“我是说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传宗接代是使命,这使命你们完成不了了,那就往别的路上去补偿,做好手头的事业也是使命。你是做大事业的人,一举一动都要用心去做,不能光凭脑子,不要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将来老了留点能跟晚辈的提起的事儿,在外说话不心虚,夜深了躺下能踏实睡个好觉,这辈子就值了。”
他是遗憾颜雨的人生,也在告诫钟南月要谨言慎行,挺严厉的交代,钟南月听着却感觉情绪很重心头很暖。
人生第一次,有一位长辈在饭桌上以父亲的身份严肃地教育他。
不是要他纠正头脑多赚钱,而是要他做个无愧良心的好人。
钟南月应下,他不会说什么感动人的话,只是双手握杯低低地与颜爸爸碰了,说,“我记下了叔叔,您放心。”
“我没有别的交代了,”颜爸爸喊颜雨,“你俩一起给你爷爷敬一杯,叫声爷爷,往后爷爷就有俩孙子了。”
两人一同给爷爷敬了酒,颜爷爷取了自己带在身边的一只小袋子,掏出来一串雪白的小贝壳手串儿。
“来,一个孩子一串,这是小月的。”
钟南月听颜雨说过爷爷要捡拾一整年的贝壳才能甄选打磨出这么一串儿,感觉实在太贵重了,不好意思地推脱,“我都快三十了爷爷,不是孩子了……”
爷爷拉了他的手强行给他带上,“你怎么不是个孩子?只要爸爸妈妈和爷爷还在你就永远是个孩子!”
钟南月低头看着自己腕上被打磨的珠圆玉润的雪白手串,想哭。
颜雨在桌下捏了捏他另一只手,“别压着,想哭就哭吧。”
钟南月没撑住,捂嘴落下了泪,尴尬地起身向他们道歉,走了出去。
颜雨随他到廊下,安静地将手臂搭上他的肩,两人一起望向高远的云天。
钟南月压住了情绪,远处有楼房在建,工业吊车手臂长长牵连着钢缆,不知道将来建起后的高楼会是什么模样。
天边隐隐约约有灰蓝色的踪迹,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海。
高高架起的高压电缆上落着一排灰灰的大麻雀,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不畏惧高压电。
风里飘来一只很漂亮的小黄鸭氢气球,不知道哪家院子里的小孩正因为没有牵牢自己的气球哭得红了眼……
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惊喜和遗憾,层层叠叠的日子垒起绵延的群山,山那头是千难万险的往日,覆盖着依稀的雪,翻山越岭走过来的时候觉得好难,回头看却只觉得惊险。
好惊险,哪里稍稍差错那么一点,他们或许就不能遇见。
钟南月靠着墙壁,颜雨搭着他的肩,此刻他们不像恋人,倒像并肩作战到明日归来的战友,看云破日出光束刺入人间,心头涌起同样过尽千帆的慨叹。
颜雨把手滑下来,落在钟南月指尖,一点点攥紧后抬起来,举到眼前笑眼凝望他的脸,“我爱你。”
钟南月偏过眼看他,想了想,往屋里看了眼,然后揽住颜雨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我也是。”
饭后颜妈妈悄悄朝钟南月勾手,小声问他要不要看颜雨小时候的照片。
“妈。”颜雨闭了闭眼,苦恼地喊。
北方小男孩小时候的相簿中总少不了三张经典照片:
穿小皇帝衣服被打扮得纸醉金迷的、穿小格格衣服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足家长恶趣味的,以及一张一丝不挂露着小茶壶留给家长将来逗趣解闷儿的。
想到钟南月看到那些照片的反应颜雨简直想死,可是钟南月对看他童年照的兴趣简直高到了离奇的地步,颜妈妈手一招说了句“跟我来”他满身的矜持都消散了,撒开颜雨就跑了过去,拉都拉不及。
颜雨靠在门口,一脸“求你们谁行行好给我来一刀吧”的表情看着屋里的俩人。
果然第一张就是颜·九五至尊·雨,他妈还好心给他重洗出来放大了做成了封面。
钟南月“哈!”了一声,低呼,“好可爱我天呐!”
颜雨仰头咂了咂嘴。
接下来就是那张全裸的颜·艳星·雨,这张颜雨倒没有很介意,拍那张的时候他才三岁多,但凡再大一点儿也不会被忽悠着留下这么张艳照,而且他俩啥样没见过了,多这么一张羞耻照片不算什么。